李响猛地睁开眼,入目是一片恢弘古朴的大堂,四周弥漫着神秘而压抑的气息。
天命组织总部,终于显露出它真正的面貌:
——高悬的铜灯散发着冷白幽光,地面镶嵌着纹路复杂的刻阵,
宛如活物般缓缓游动,像是每一块砖石都在监视入侵者的一举一动。
李响的四肢暂时无恙,只是体内的气息似乎被某种规则压制住了,无法完全调动。
他缓缓起身,目光警惕地扫视四周。
不远处,无智身披黑袍,面带熟悉的笑意正从阴影中走出,
他步履轻慢,仿佛是来见一位故人而非敌人。
“李兄,好久不见啊。”
他的声音温和,像是朋友久别重逢,却带着隐隐的阴谋意味。
李响没理他,眼角余光落在不远处倚靠墙边的无所谓身上,眼神中多了一分冷意。
“啧,你俩真不愧是亲兄弟,连绑架人的手法都一样,腌腌臜臜的。”
无所谓没说话,只是冷哼了一声,站在那儿低头整理自己的斧刃。
无智倒也不生气,依旧笑着,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但下一刻,那原本轻松的气氛陡然凝滞。
“来了。”
无智的脸色忽然变了,微微抬头,望向殿堂深处。
无所谓也终于不再打磨斧子,整个人挺直站定,双手抱拳,低头不语。
李响能感觉到空气中突然多了一种极其沉重的气场,像是天穹落下,压得人连呼吸都艰难。
脚下的大阵开始发光,宛若星辰重组,整个空间的重力都仿佛发生了改变。
一道纯黑的帘幕缓缓被掀开,然而从帘幕后走出的,并不是一个真正的实体。
那身披金白长袍、头戴玉冠的男子,双足虚浮,
身影边缘仿佛由碎裂的星光构成,不停逸散又聚合,
给人一种“他从未真正存在于此”的错觉。
他没有影子,连脚步落地都毫无声息,仿佛此地只是他精神意志的映照:
——一个意识投影。
他的眼神,只是平静地扫了一眼在场几人,便让人下意识地低头,不敢对视。
李响虽未躲避,但心中也忍不住掀起阵阵波澜。
——这就是,天命组织的“帝阙”?
无智已经单膝跪地,无所谓也弯腰行礼,只有李响仍旧笔直站着。
他不知道自己接下来将面对什么,但此刻他的战斗直觉已经告诉他,
——从这个男人身上,感受到的压迫感,比任何敌人都要强烈得多。
“属下无智,恭迎帝阙大人。”
无所谓原本靠墙而立,见帝阙显现的刹那,立刻将巨斧横于身前,躬身作礼,一言不发
他那平日里张扬跋扈的气息完全收敛,浑身肌肉紧绷,
像一头不敢乱动的猛兽,压抑着本能的狂躁。
在帝阙面前,他们没有丝毫轻慢,
甚至连呼吸都小心翼翼,仿佛怕惊扰了这位至高之存在的意念。
李响站在殿中,周遭空间不断被无形力量挤压,
纵然他强自镇定,也能清晰感受到那来自四面八方的精神压迫,
——并非刻意施压,而是“帝阙”这个存在本身就带来的自然碾压。
他的五感仿佛被层层封锁,识海中甚至有一瞬涌起了放弃抵抗的念头。
但就在这刹那,他丹田内的小树苗轻轻震颤,涌出一股温润而坚韧的力量,将那股压迫缓缓抵消。
帝阙的投影站在光阵中央,声音并未传出,却仿佛直接响起在李响脑海之中,
“李响……我给你一个机会。”
李响眯起眼,盯着那道虚幻的身影。
帝阙抬手,一道漆黑光幕在虚空中展开。
光幕之中,赫然显现出两道人影——一男一女,被困在一个封闭空间内,
他们似乎陷入了沉睡之中,他们的身上插满了仪器,脉搏微弱,却仍存一丝生命迹象。
很显然,那就是——李响的父母。
李响的心跳骤然加快,喉咙发紧,
他差点上前一步,却硬生生止住。
因为他知道,这绝不是什么善意的展示,而是一种赤裸裸的要挟。
“交出小蜚兽,我便归还你父母。”
那声音再次在脑海响起,平静得没有丝毫情绪,仿佛这是命令,不容拒绝。
李响沉默了。
他的手指微微蜷起,脑海中却浮现出那只总是叫他“爸爸”的小蜚兽,
那双水灵灵的眼睛里有信任,也有依赖。
它曾在他危急时刻出现,不止一次救了他,
哪怕是被拖进困境、陷入围杀,小蜚兽也始终没有抛弃他。
——他是它的“爸爸”。
就在李响心绪翻涌时,一旁的医生突然上前一步,脸上带着一贯那副近乎温柔的笑容,
“如果你是因为脱不开彼此的束缚而犹豫,其实不必如此。”
他摊开手,一团暗红色的雾气缓缓浮现,宛如活物般蠕动:
“只要你愿意,我有办法把你和小蜚兽的血脉联系——彻底切割。”
这话一出,无智嘴角勾起,似笑非笑地看向李响,
无所谓则抱着斧子冷眼旁观,仿佛在等他动摇。
李响神情一滞。
自己不是什么圣人,对父母的情感刻在骨血里。
哪怕有千种理由不该动摇,但亲情的重量,却远超理智。
他心中拉扯良久,像是两个世界在争夺他的选择权。
但最终,他闭上了眼,长长吐出一口气,
等他再睁开眼时,眼中已不再有动摇,唯有一抹清冷的坚定:
“不了,”
他说得平静,却铿锵如铁。
“我拒绝这个交易。”
大殿内,陷入了一瞬诡异的寂静。
无智的笑容僵了一下,无所谓挑了挑眉,
而医生眼底那抹温柔终于淡去,缓缓皱起了眉头。
——他们都没想到,李响竟然会在面对至亲作为筹码时,还能拒绝。
帝阙的投影没有表情,但周围空气却骤然变得沉重。
“你不会……后悔?”
那道意识,终于有了一丝起伏,像是在警告。
李响直视那投影的双眼,声音坚定:
“人不是只靠血脉活着的。
若我为了父母连蜚兽都可以交出去,那日后,我还能守得住谁?”
“父母重要。”
“但小家伙也很重要!”
李响话音落下,空气中的压迫感愈发沉重,仿佛一座看不见的山骤然压在所有人肩头。
帝阙并未立刻回应。
那虚幻的身影静静地伫立在空中,周身微光流转,像是在审视,又像是在沉思。
半晌,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令人生畏的平静:
“我原本以为,你不过是被推着往前走的一枚棋子。”
“现在看来……你还有些分量。”
那声音带着莫名的意味,而就在李响皱起眉头的瞬间,
帝阙微微抬手,四周空间陡然泛起一圈涟漪,旋即一道更大的光幕缓缓展开——
光幕之中,不再是李响父母,而是:
——一颗散发着多重愿力共鸣的异石,正静静地悬浮在李响丹田内的生命树之上。
“你以为我看中的是那个小蜚兽?”
“我真正要的,是你体内那颗……万象愿石。”
李响瞳孔猛地一缩。
这是他的生存根本,没有这颗愿石,不知道自己早死了多少回了。
帝阙的声音缓缓继续,似是在蛊惑,也似在逼迫:
“你能走到现在,不是因为你聪明,也不是因为你命硬。”
“是它,在护你。”
“你若愿意交出万象愿石,我可以允你自由,父母归还,那个小蜚兽……我也可以不要。”
“你将获得真正的自主可支配的人生。”
帝阙的话语,一点点渗入李响的脑海,拽动他心底最隐秘的理智与抉择。
无智低垂着头,嘴角含笑,却眼中一片冷意;
无所谓抱着斧头,冷哼一声,显然对这种诱导嗤之以鼻,但没有打断。
而医生,则只是静静看着李响,眼底是一种外人难以琢磨的探寻。
一时间,四周安静到了极致。
而李响……只是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口下那棵跳动的“树苗”,感受着它微弱但清晰的共鸣。
他想起曾经一次次死里逃生时,那微不可察的力量总在关键一刻护住他。
想起那些愿力与自己共鸣、融合的瞬间。
想起那只毛茸茸的蜚兽,赖在他肩膀上打瞌睡的样子。
想起他独自走过的那些夜与火,血与灰烬。
再抬起头时,他只是冷笑了一声。
“抱歉。”
“这颗愿石,我自己还没用够呢。”
李响话音落下,空间再度陷入凝滞。
帝阙的投影未再言语,那虚影仿佛在凝视他良久,随后轻轻挥了挥手。
一道冷意陡然从空间四面八方扩散而出。
下一刻,一扇纯黑色的石门在李响身后悄然浮现,无声开启,
数道身影从门后走出,全身被黑袍包裹,
面孔隐藏在黑曜般的面具之后,只露出一双双毫无情绪的眼睛。
他们手中托着一块块暗金色的奇异构件,彼此拼接、咬合,
竟快速组成了一座半人高的金属祭台,中央浮现出一枚空心的器皿,宛若心脏之形,
其表面铭刻着密密麻麻的愿纹,仿佛在等待某种“源”的注入。
无智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压抑的肃然。
“李兄,既然你不愿意配合……那就只能用手术的方式,请你把东西留下了。”
医生慢条斯理地从袖中,取出一柄极其细长的解剖刀,
刀刃散发着冰冷蓝光,上面铭刻着奇异的“愿力纹路”。
“放心,你不会死的。”
他说,“我们只剥离‘万象’,不会影响你的小命还有你的意识。”
李响神色沉下,猛地后退一步,体内愿力瞬间激荡,
可还没等他彻底释放力量,那座金属祭台上,骤然闪烁出一道道银色锁链般的光纹,
如活物一般缠绕而来,竟硬生生穿透了他的幻身之躯,钉入了他丹田四周的虚空!
“这是什么奇怪的愿力招式,竟然能直接杀到我的丹田!”
李响心中一沉。
他感到体内的小树苗剧烈摇晃,枝叶之间的翠光开始黯淡,仿佛正在被某种外力抽离。
而帝阙再次开口:
“万象不只是一个简单的愿石,它蕴含着成神的希望!”
“愿石也好,小树也罢,原本就是我们‘天命’组织完成最终任务的最后一环。”
“它,原本就不属于你。”
那声音仿佛法则裁决,直接宣告了李响的命运。
——被剥离、分解,作为“炉鼎”供天命所用。
金属祭台的器皿开始旋转,发出嗡鸣声,空间开始震荡。
李响只觉四肢逐渐变得沉重,而体内的小树苗不断发出微弱的抵抗之声,
甚至有一瞬间,出现了“枯萎”的征兆。
就在这一刻——
一抹极光从虚空之中斜斜劈下,瞬间拦住了那些意图锁死李响的光链!
紧接着,一道模糊的身影穿透空间而来,落在了李响身前。
“动他之前,先过我这关。”
——小蜚兽的梦境意志,真正觉醒了。
它不再是那个总叫“爸爸”的软萌小兽,而是浑身笼罩着梦境法则核心的主宰者。
空气中逐渐弥漫出一层层如水般涟漪,整个空间开始剧烈震荡。
那些刚刚被激活的愿力锁链,如潮水般向它扑来,
但还未靠近,便被梦境意志扭曲为飞舞的蝴蝶、坍塌的楼阁的模样。
“梦境污染率达68%。”
医生猛地后退,他手中的解剖刀开始变得虚幻,那是现实正在被梦境反客为主的征兆。
“没想到这样一个小东西,居然蕴含着此等威力!”
无智惊呼出声。
小蜚兽没有回应任何人,它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
梦境世界的层层泡影从它身后浮现,不断包裹、侵蚀着这片空间。
天命组织构建的机关、祭坛、锁链,统统变得模糊不清,像是一场即将醒来的梦。
无所谓手中斧子再度现形,试图斩碎梦境,但他惊愕地发现:
——哪怕“破界”已经劈开了五六条裂隙,竟然也无法锁定小蜚兽的“本体”究竟在哪!
“他在移动……不是身体在动,而是他的位置被梦境本身保护着,每一秒都在被替换掉!”
帝阙的身形骤然摇晃了一下,显然,这种战局连他也没有料到。
李响趁机挣脱愿阵,跃至小蜚兽身侧,两人愿力激荡、悄然融合。
翠绿色的生命愿力,从李响周身爆发,如一棵不断生长的神树,抵御着残余的控制力;
而梦境愿力则在外侧如水波般扩散,
逐步将整个天命总部的大堂,变成一方由他们主导的“现实梦域”。
帝阙终于再度开口,但是那声音不再冷静:
“既然你们选择反抗到这样的程度……”
“那就别怪我用‘终末之眼’,直接熄灭这片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