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臭泽边缘,瘴气如轻纱般浮动,带着令人作呕的甜腥气。
林远将防毒囊系得更紧了些,只露出一双眼睛,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他像一只经验老到的狸猫,躬着身子,脚步轻盈地在泥泞与毒草间穿梭,每一次俯身挖掘蚀骨草,都会先确认百米之内没有任何活物的气息。
这蚀骨草,通体漆黑,叶片边缘带着细密的锯齿,根茎深植于散发着恶臭的泥沼之下,稍有不慎,肌肤触碰到汁液,便会传来钻心蚀骨的痛楚。
王姐那娘们,当真是没安好心。
他小心翼翼地将一株完整的蚀骨草连根拔起,抖落附着的污泥,迅速放入特制的铅皮药盒中。
五十株蚀骨草,不多不少。
采摘时,他手心直冒汗。
这鬼地方毒虫蛇蚁遍地,远处时不时传来几声兽吼,让人时刻提着心。
数清楚了,林远拔腿就跑,片刻不敢耽搁,逃也似的离开了那片瘴气笼罩的地界。
回到木屋区,天边已是黄昏。
林远把沉甸甸的药锄和那只熏人的防毒囊往王姐屋门前一放,自己退开几步,隔着段距离,嗓门放低几分。
“王姐,蚀骨草采回来了。”
门“吱呀”开了,王姐那张描画过的脸蛋探出来。
目光先落在地上,又转到林远身上溜了一圈,才伸手把药囊勾进门,话里没丁点热乎气。
“晓得了,走吧。”
这话砸下来,林远心头猛地一沉,脸上还得做出个懵懂样,嗓音有些发飘。
“王姐,我……不住这儿了?”
王姐嗤地笑出声,那笑声尖利,刮得人耳朵疼。
她人斜着倚住门框,两手抱在胸口,拿眼从上到下打量林远,那眼神,跟瞅什么扔了都不可惜的破烂货没两样。
“你这身板,细皮嫩肉的,怕是经不起姐姐折腾。姐姐也是为你好,省得你年纪轻轻,就……哼,油尽灯枯。”
她这话轻飘飘的,可话里话外的嘲讽和厌恶,一点不藏着掖着。
林远没来得及开口,王姐身后转出个高大汉子。
那汉子光着膀子,浑身筋肉虬结,黑炭似的,瞅着就不是善茬。
他眼珠子瞪得溜圆,轻蔑地扫了林远一眼,蒲扇大的手掌探过去,一把揽住王姐的腰。
王姐身子一软,偎进他怀里,捏着拳头在他铁块似的胸膛上捶了那么一下。
“熊哥,你坏死了!就知道取笑人家。”
那声音甜得发腻,哪还有刚才半分冷脸。
林远垂下眼帘,权当没瞅见眼前这腻歪景象,心底却在冷哼。
这婆娘翻脸比翻书还快!
昨晚上她自个儿练功岔了气,八成是怀疑到自己身上,又抓不着把柄。
这会儿找着个更‘壮实’的,我这块用过的‘抹布’,可不就随手扔了。
扔了也好,省得再跟她磨叽。
他没再吭声,转过身,往杂役区边上走。
落日把他的影子拉得细长。
风里带着寒气,林远脖颈一缩。
没个落脚地,今晚要真在这要命的灵植园里过夜,这条小命怕是悬了。
他绕着杂役区那些歪歪斜斜的破屋子打转,一间间仔细瞅过去,只盼能找到个没人占的空屋,哪怕是个能遮风挡雨的墙角也成。
天色一点点暗沉下来,四周虫子的叫声也听着不对劲。
林远心里越发没底,正琢磨着随便找个背风的草窝子凑合一夜,冷不丁旁边黑影里探出一只手,那手白得晃眼,皮肉底下青筋都看得见,手里还托着个冒热气的杂粮饼子。
跟着饼子过来的,是个又轻又软的嗓音,钻进耳朵里痒痒的。
“这位师兄,天快黑透了,一个人在外面不安全。
”林远浑身一僵,猛地转过头。
光线暗得很,一张干净脸庞映入眼帘。
那脸蛋瞧着就让人舒坦,眉眼弯弯,鼻子是鼻子,嘴是嘴,都恰到好处。
偏生这样一张脸,底下的身子却鼓鼓囊囊,就算套着肥大的杂役袍子,也遮不住那要命的曲线。
这模样,这身段,搁一块儿太扎眼,林远心里顿时敲起了小鼓。
他认得这姑娘,杂役弟子里的唐烟,平日里闷声不响的,没承想……这女人,又想干什么?
唐烟看林远光盯着自己不动,也不接饼,脸上不见半点不快,反倒把饼子又往前递了递,直接塞到林远手里。
她嘴角弯着,那眼神干净,里头不掺一点杂质。
“我看师兄你似乎没地方去,若是不嫌弃的话,我那里……尚有一个空位。”
林远接过饼子,入手温热,带着粮食的香气。
他撕下一小块,慢慢放进嘴里咀嚼着,目光却没有离开唐烟分毫,心中暗自盘算。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这灵植园里,从管事到杂役,有一个算一个,就没一个是省油的灯!
他咽下口中的饼,声音平静无波。
“多谢师姐好意。只是萍水相逢,怎好叨扰。”
唐烟听他这么说,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楚楚可怜。
“唉,师兄你有所不知。”
她轻轻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
“实不相瞒,我……我一个人住,晚上也害怕那‘鬼敲门’。多个人,总能壮壮胆子。师兄若是不愿意,我……我也不强求的。”
鬼敲门?林远心中一动。
这理由,倒也说得过去。
王姐那婆娘也提过这茬,看样子并非空穴来风。
眼下自己确实没有更好的去处,跟这个看起来柔弱无害的少女待在一起,总比一个人在外面喂了不知名的东西要强。
当然,他心底的警铃未歇,略作思忖,点了头。
“叨扰师姐了。”
唐烟闻言,脸上那份紧绷霎时消散,露出的笑容干净得能照亮这夜色。
“太好了!师兄,这边请。”
林远尾随唐烟,注视着她款摆的腰肢,心下冷哼。
继续装,我看你能装到何时,葫芦里究竟藏着什么鬼!
唐烟的木屋在杂役区另一头,比王姐那间更偏僻。
木门“吱呀”一声开了,一股草药清香夹着女孩儿身上那股说不出的味道扑面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