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合金墙壁隔绝了门外噬界兽疯狂的撞击和蚀魂毒涎的腐蚀声，但密室内压抑的死寂反而更令人窒息。惨白的应急灯光下，三人如同被困在铁罐中的蝼蚁，唯一的生路是面前那片幽暗流转、散发着古老混沌气息的虚空祭坛。
唐天宇盘膝坐在地上，背靠着冰冷的合金墙壁，双眼紧闭。丹田内，那凝实的灰色混沌气旋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旋转着，贪婪地汲取着空气中弥漫的、从混沌祭坛中散逸出的丝丝缕缕精纯混沌之气。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细微的、如同电流窜过经络的麻痒感，左臂的灼伤和胸口的闷痛在这股古老力量的滋养下飞速愈合，连灵魂深处被噬界兽魂念冲击带来的撕裂感也在缓缓平复。
力量！真实不虚的力量感如同涓涓细流，重新充盈着干涸的躯体。他清晰地感觉到，身体在蜕变，血肉筋骨变得更加致密坚韧，五感变得前所未有的敏锐，甚至能“听”到旁边苏婉因恐惧而加速的心跳，能“嗅”到林薇身上那混合着硝烟、血腥和一丝极淡清冷的体香。更重要的是，识海（灵魂本源所在）中，那层由混沌气旋自发形成的、极其微薄的灰蒙蒙屏障，似乎变得更加坚韧了一丝，足以抵御普通的精神干扰。
这就是《混沌经》！这就是混沌之气的力量！霸道、原始、不讲道理地改造着一切！
他缓缓睁开眼，瞳孔深处一点混沌灰芒一闪而逝。目光扫过依旧蜷缩在角落、抱着膝盖瑟瑟发抖的苏婉，最后落在站在祭坛边缘、正用审视和复杂目光盯着自己的林薇身上。
“恢复得倒挺快。”林薇的声音打破了沉默，清冷依旧，但少了之前的咄咄逼人，多了几分探究，“你的功法……很奇怪。不是正统的炼气路数，带着一种……吞噬一切的古老气息。”
唐天宇没有回答，只是活动了一下手腕，骨节发出清脆的噼啪声。他站起身，目光也投向那片混沌虚空中心的祭坛。“说说吧，特勤九处，符兵锁，还有这个……祭坛。外面那些邪魔可不会给我们太多时间。”他指了指门外，那里依旧传来沉闷的撞击和令人心悸的“嗤嗤”腐蚀声。
林薇沉默了几秒，似乎在权衡。最终，她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锐利而凝重。
“特勤九处，全称‘特殊事务处理第九处’。”她开口，声音在空旷的密室内回荡，“它的历史，比你想象的要久远得多，远在‘灵气复苏’这个词出现之前。”
“灵气复苏？”唐天宇敏锐地抓住了这个词。
“没错，华敖天帝降下的仙光，引发了全球性的灵气复苏。但这并非天地间第一次出现灵气。”林薇的目光变得悠远，“在极其久远的过去，蓝星上也存在过灵气活跃的时期，虽然远不如现在这般浓郁磅礴。那个时期，被我们称为‘隐灵时代’。”
“隐灵时代？”苏婉也抬起了头，苍白的脸上带着一丝好奇和学者的本能，恐惧似乎被求知欲冲淡了一些。
“是的。灵气如同潮汐，有涨有落。在漫长的低谷期，天地灵气稀薄到几乎无法被感知，更别说修炼。炼气都成了遥不可及的传说，筑基更是天方夜谭。那个时代，能修炼到练气三层、五层的人，都已是凤毛麟角的存在，被称为‘隐修’。”林薇解释道，“特勤九处的前身，就是由那个时代残存下来的、掌握了一些粗浅吐纳法门和特殊技艺的家族、以及一些致力于研究‘异常现象’的科学家共同组建的秘密机构。我们的核心任务之一，就是监控和守护蓝星上残留的、与‘隐灵时代’甚至更古老时期相关的‘节点’和‘遗物’——比如这个祭坛。”
她指向那片混沌虚空。
“符兵锁，还有我的‘封灵铳’，都是‘隐灵时代’传承下来的特殊技艺的产物，并非你们想象的科技。”林薇抚摸着手中那造型奇特的枪械，枪身幽蓝纹路在应急灯光下泛着冷光，“它们并非依靠现代科技驱动，而是以极其精密的符文阵列为核心，辅以特殊处理、能微弱导引灵气的材料制成。‘符兵锁’需要特定的灵力‘钥匙’才能开启，其符文能吸收冲击能量并转化为自身的防御力。而‘封灵铳’，则是将预先封印在特殊符石中的‘术’的力量，通过符文阵列引导、压缩、释放出来。威力取决于封印‘术’的强度和符石的品质。在灵气稀薄的年代，它们就是我们对抗一些微弱‘异常’的唯一依仗。”
唐天宇心中了然。难怪那把枪射出的光束感觉如此奇特，并非纯粹的能量武器，更像是一种被高度压缩释放的法术！符兵之道……在灵气荒漠中挣扎求存的智慧结晶。
“那……那这个祭坛呢？”苏婉的声音带着颤抖，指向那片混沌虚空，“它……它给我的感觉……很可怕……但又……很吸引人……”
林薇的眼神变得异常凝重，甚至带着一丝敬畏：“我们称它为‘混沌节点’或者‘归墟之门’。关于它的具体来历，特九内部也仅有残缺的记载。只知道它极其古老，远在‘隐灵时代’之前就已存在。它似乎连通着某个……难以理解的空间层面。特九守护它数十年，甚至动用了最先进的仪器和最顶尖的‘灵纹师’（符兵制造者的称号），也只能勉强维持它的稳定，根本无法激活，更无法理解其运作原理。我们只知道，它需要一种极其特殊、古老、纯粹的能量才能激发……就像你刚才注入的那种混沌之力！”
她的目光再次灼灼地锁定了唐天宇，充满了探究和一丝难以掩饰的渴望。
唐天宇心中念头飞转。特九的存在、符兵的起源、混沌祭坛的古老……这一切都远超他之前的想象。灵气复苏并非无根之木，这方世界的水，比他想的要深得多！那些在隐灵时代就存在的家族和传承者，在如今灵气复苏的大潮下，必然获得了难以想象的先机和资源！他们才是真正的“天骄”和“世家子弟”！
“所以，激活它，我们就能离开？”唐天宇压下心中的波澜，直指核心。
“理论上是这样。激活祭坛，打开通道，这是我们唯一的生路。但……”林薇话锋一转，眼神变得极其严肃，“空间通道的稳定性是关键！尤其是带着凡人穿行，风险极大！我们需要尽可能提升苏婉的‘存在感’，或者说，让她的灵魂气息与通道产生一定的共鸣，降低被空间乱流撕碎的风险！这就需要测试她的资质！强大的灵魂本源（神魂）是穿越空间乱流的基础！”
她说着，从战术服内侧一个隐蔽的口袋里，取出一块巴掌大小、通体莹白、温润如玉的扁平圆石。圆石表面刻满了极其细微玄奥的符文，中心有一个微微凹陷的手印。
“测灵石？”唐天宇眼神一凝。华敖天帝降下的玉简信息里，有关于此物的模糊记载。
“特九的制式测灵仪，简化版。”林薇点头，“能大致测出资质属性和潜力等级。苏婉，把手放上去，集中精神，什么都不要想。”
苏婉看着那块散发着微光的玉石，又看看林薇和唐天宇，眼中依旧有恐惧，但求生的本能压过了一切。她颤抖着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按在圆石中心的手印凹陷处，闭上了眼睛。
嗡！
测灵石瞬间亮起柔和的光芒！光芒并非均匀，而是如同水流般在玉石内部流转，最终汇聚到中心区域，爆发出夺目的、如同燃烧火焰般的深红色光芒！那光芒纯粹、炽热，带着一种灵动而深邃的韵味，甚至隐隐压过了密室的应急灯光！
“红色！极品火属性灵慧资质！”林薇眼中爆发出难以掩饰的惊喜，声音都提高了几分，“灵慧本源与火相合！难怪你对能量波动如此敏感！好！太好了！有这资质，只要稍加引导，灵魂强度足以承受通道压力！”
苏婉睁开眼，看着自己手下散发出的璀璨红光，苍白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茫然之外的震惊。红色？极品？她……她竟然有这种天赋？
“该你了。”林薇眼中的惊喜迅速敛去，目光转向唐天宇，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能引动混沌之力的人，资质会何等逆天？金色？甚至……传说中的混沌？
唐天宇面无表情。他对自己的资质早有预感——苦逼了二十多年，月薪三千八，要是有顶级天赋才见鬼了！不过，他更相信《混沌经》！他依言上前，同样将手按在测灵石上，意念沉静。
嗡……
测灵石再次亮起柔和的光芒。光芒流转……流转……
然而，这一次，光芒的汇聚异常缓慢，甚至有些滞涩。最终，在测灵石的中心区域，艰难地凝聚出一团……极其微弱、暗淡、如同劣质灯泡接触不良般闪烁的……灰白色光芒！
那光芒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仿佛风一吹就会熄灭，与刚才苏婉那璀璨的深红相比，简直云泥之别！
整个密室陷入一片死寂。
苏婉捂住了嘴，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和……一丝微妙的复杂。红色极品与这灰白黯淡……差距太大了。
林薇脸上的表情彻底凝固了。她死死盯着测灵石中心那点微弱得可怜的灰白光芒，眉头紧锁，眼神从期待变成惊愕，又从惊愕变成深深的疑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
“白色……劣等混沌属性？”她的声音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干涩，仿佛在确认一个荒谬的事实，“不……甚至比白色更差！这光芒的强度……连最低级的白色资质都勉强！只能修炼到筑基？不……练气后期恐怕就是极限了……这怎么可能？！”
她猛地抬头，锐利的目光如同手术刀般刺向唐天宇，充满了质疑：“你刚才引动符兵锁和祭坛的力量呢？那股混沌之力呢？！测灵石不会出错！你的灵魂本源（资质）显示你就是最底层的废材！这解释不通！”
白色废材？
唐天宇缓缓收回手，看着测灵石上那点微弱得几乎熄灭的灰白光芒，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愤怒，没有沮丧，只有一种近乎冰冷的平静。废材？呵。他早就习惯了被命运踩在脚下的感觉。月薪三千八的通马桶工人，不是废材是什么？
但这块石头测出来的，真的是他的全部吗？丹田内那凝实的灰色气旋，那吞噬邪魔、转化混沌的力量，那源自灵魂深处的《混沌经》共鸣……也是假的吗？
“测灵石测的是灵魂本源对灵气的亲和与潜力。”唐天宇的声音平淡无波，听不出喜怒，“或许，我的灵魂本源对普通灵气亲和度就是垃圾。至于那股力量……也许是我运气好，捡到了什么邪门的东西呢？”他故意说得模棱两可，将一切推给“运气”和“未知”。
林薇的眼神剧烈闪烁，显然无法接受这个解释。测灵石的结果与唐天宇展现出的诡异能力形成了巨大的矛盾！这让她对眼前这个青年更加捉摸不透，也更加警惕。一个白色废材，怎么可能引动连特九都束手无策的混沌祭坛？他身上一定藏着巨大的秘密！但现在……不是深究的时候！
就在这时！
轰隆——！！！嗤嗤嗤——！！！
合金大门外传来的撞击和腐蚀声陡然加剧！整个密室如同遭遇了八级地震般疯狂摇晃！墙壁上的应急灯忽明忽灭！门上流转的符文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急剧黯淡下去！门体中央甚至出现了一道细微的、向内凸起的裂痕！浓烈的、带着腥甜和死亡气息的墨绿色烟雾从裂痕和门缝中汹涌灌入！
“不好！屏障要破了！”林薇脸色剧变，厉声喝道，“没时间了！苏婉，站到祭坛边缘，集中精神，感应那片虚空！唐天宇！不管你是什么东西！想活命就立刻把你的混沌之力注入祭坛！快！激活它！”
最后的时刻，到了！
苏婉吓得尖叫一声，连滚爬爬地扑到祭坛边缘，强迫自己闭上眼睛，集中全部意念去“感应”那片幽暗的混沌。她身上那深红色的灵慧光芒似乎受到牵引，微微亮起，与祭坛散发的气息产生了一丝微弱的联系。
唐天宇眼神一厉，再无丝毫犹豫！他一个箭步冲到祭坛前，右手如同铁钳般，狠狠按在了那块悬浮的、布满了天然星脉纹理的混沌石板之上！
丹田内，那凝实的灰色混沌气旋如同被彻底点燃！一股远比之前开启符兵锁时更加精纯、更加磅礴、带着唐天宇不屈意志的混沌之气，如同决堤的灰色洪流，毫无保留地、狂暴地注入祭坛！
嗡——！！！
混沌祭坛瞬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目欲盲的灰白色光芒！整个密室被这古老、原始、仿佛能吞噬一切的光辉彻底淹没！祭坛周围那片幽暗的混沌虚空如同煮沸的开水般剧烈翻腾、旋转！一个深邃无比、边缘闪烁着扭曲混沌电光的漩涡通道，在虚空中心急速成型！强大的吸力瞬间笼罩了整个密室！
“通道开了！走！”林薇嘶声大喊，一把抓住因为强大吸力而站立不稳的苏婉，朝着那深邃的漩涡入口纵身跃去！
唐天宇的身体也被那恐怖的吸力拉扯着，双脚离地！他最后看了一眼测灵石上那点微弱得几乎被祭坛光芒彻底掩盖的灰白光芒，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带着嘲讽的弧度。
白色废材？呵。
下一刻，他整个身影被狂暴的混沌光芒彻底吞噬，消失在那片扭曲旋转的漩涡通道之中！
轰——！！！
几乎在三人消失的同一瞬间，厚重的合金大门被一只覆盖着粘稠酸液的巨大骨刃彻底洞穿！两只噬界兽狰狞的头颅挤破扭曲的金属，探入密室，发出暴怒而贪婪的嘶吼！然而，迎接它们的只有一片狼藉的空室，和那正在缓缓收缩、最终归于一片死寂幽暗的混沌虚空。
只有地上那块莹白的测灵石，中心区域那点微弱黯淡的灰白光芒，如同一个冰冷的嘲讽，在惨白的应急灯下，无声地闪烁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