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月重叠前夜，太虚峰顶。
林阳站在观星台上，银角分叉的尖端微微发亮，映照着天穹中逐渐靠近的两轮明月。一轮皎白如霜，一轮赤红如血，它们的引力相互撕扯，在虚空中激起肉眼可见的波纹。
\"明日此时，双月重叠。\"秦沐晴轻抚丈夫后背，\"准备好了吗？\"
林阳摇头，银角感应到某种不祥的预兆。自从与维度鲸共鸣后，这对角越发敏感，甚至能短暂预见未来碎片。就在刚才冥想时，他看到了令人窒息的画面——秦沐晴在一团金光中消散，灵儿变成非人存在，而他自己......
\"阳哥？\"秦沐晴察觉到丈夫的异常。
林阳犹豫片刻，决定坦白：\"银角给了我预知。无论胜负，我们都会失去......很多。\"
秦沐晴沉默良久，轻声道：\"具体看到什么？\"
\"你消失在金光中，灵儿变成另一种存在，而我......\"林阳指向自己越发透明的双手，\"可能不再是人。\"
出乎意料，秦沐晴竟笑了：\"至少我们都活着，不是吗？\"
林阳愕然：\"晴儿？\"
\"比起全灭结局，这好多了。\"秦沐晴眼中闪着坚毅的光，\"只要还有人活着，就有希望。\"
她轻抚天剑：\"何况预知未必准确。记得灵儿七岁那年，太虚塔预言她活不过十岁，现在不也好好的？\"
林阳心中一暖。妻子总是能在绝境中找到希望。他正欲回应，银角突然刺痛！一段新的预知强行涌入——
血色漩涡吞噬双月，九钥伪神降临。联邦修士如麦秆般倒下，星辉战死，寒星余党欢呼雀跃。而在漩涡深处，隐约可见七个金色舱体环绕着一个祭坛，坛上躺着......灵儿的躯体！
\"不......\"林阳冷汗涔涔，\"他们想要灵儿！\"
秦沐晴脸色顿变：\"什么？\"
林阳急促解释预知画面。血色漩涡的真正目标不是毁灭联邦，而是捕获完整的维度之女！九钥伪神需要灵儿的力量来完成某种仪式。
\"必须改变计划。\"林阳决然道，\"明日灵儿不能参战。\"
\"她会同意吗？\"秦沐晴忧心忡忡。
答案很快揭晓。灵儿不知何时已站在观星台入口，银发在月光下如银河倾泻。
\"我不会躲。\"她声音平静却坚定，\"预知可以改变，但逃避注定失败。\"
林阳转身，惊讶地发现女儿气质又变了。融合后的灵儿本应平衡理性与感性，但此刻她眼中闪烁着某种超然的决绝，仿佛已看透一切。
\"灵儿，你......\"
\"我知道血色漩涡想要什么。\"灵儿直视父亲，\"他们需要维度之女的血脉共鸣，才能激活九钥伪神的完整力量。\"
她轻抚眉心星辰印记：\"但这也是我们的机会。伪神强大却不稳定，若能反向干扰共鸣，或许能让他自毁。\"
秦沐晴敏锐地捕捉到女儿话中的风险：\"'干扰'需要什么代价？\"
灵儿沉默片刻：\"不确定。可能只是轻伤，也可能......\"
她没说完，但意思明确。林阳银角再次刺痛，预知画面与灵儿的话语重叠——她确实打算牺牲自己！
\"不行！\"林阳厉声道，\"还有其他方案。\"
灵儿摇头：\"时间不够了。爹爹的银角预知应该也看到了，血色漩涡在双月重叠时会短暂虚弱，那是唯一机会。\"
她说的没错。林阳的预知中，九钥伪神在完全降临前有十三息的不稳定期。若能抓住这个窗口攻击，胜算最大。但代价可能是女儿......
\"我们一起想办法。\"秦沐晴搂住女儿，\"总有两全之策。\"
灵儿顺从地点头，但林阳从她眼神中看出决意已定。这种隐忍的倔强，像极了灰发灵儿的特点——看来融合后，她并非完全以白灵为主导。
夜风渐冷，双月更近。一家三口站在峰顶，各怀心事。最终，林阳打破沉默：
\"先休息吧。明日再议详细战术。\"
灵儿乖巧告退。秦沐晴望着女儿离去的背影，突然低声道：\"阳哥，她在隐瞒什么。\"
林阳点头：\"融合并不完全。她保留了灰灵的部分独立意识。\"
\"不止如此。\"秦沐晴手指轻颤，\"我了解灵儿。她越是平静，越说明已做好最坏打算。\"
林阳银角发烫，新的预知碎片闪现：灵儿独自站在血色漩涡前，双手结印，身体逐渐透明......画面到此中断。
\"该死！\"他握拳捶向栏杆，\"一定有别的办法！\"
秦沐晴按住丈夫肩膀：\"冷静。我们还有十二个时辰。\"
她指向远方的赤月：\"看，它比昨天更红了。星辉说过，赤月变红是因为吸收了血色漩涡散逸的能量。\"
林阳仔细观察，果然发现赤月表面有细微的黑色纹路，如同血管。更诡异的是，这些纹路的排列方式，竟与灵儿眉心印记有七分相似！
\"难道......\"
一个可怕猜想浮现。林阳立刻传讯星辉，要求调取所有关于赤月的观测记录。
......
子夜，机密档案室。
星辉将一堆古老玉简铺在桌上：\"最全的记录都在这里。赤月其实不是自然天体，而是上古时期某位大能的造物。\"
林阳翻阅玉简，发现惊人记载：赤月原名\"蚀界之眼\"，是初代议会用来监控万界的工具。大灾变后，它被血色能量污染，逐渐变成如今的模样。
\"这位大能是谁？\"秦沐晴追问。
星辉摇头：\"记录残缺。只知他姓林，精通维度之术。\"
林阳心头一震：\"我先祖？\"
\"很可能。\"星辉点头，\"更有趣的是这个——\"
他展开一幅星图，显示赤月运行轨迹每隔千年会形成一个完美闭环。而闭环的交点，正是当初初代世界之心隐匿的坐标！
\"血色漩涡选择双月重叠时发难，不是偶然。\"星辉分析，\"这是赤月能量最活跃的时刻，也是它最接近世界之心的位置。\"
林阳恍然：\"他们想用灵儿的力量激活赤月，定位初代世界之心！\"
但为什么？初代已重组维度网络后隐退，对血色漩涡有何威胁？除非......初代掌握着能彻底毁灭伪神的武器！
\"我们需要初代相助。\"林阳决断道，\"若能找到祂......\"
\"几乎不可能。\"星辉苦笑，\"初代隐匿后，连克隆体都感应不到。\"
一直沉默的灵儿突然开口：\"或许不必找。\"
三人看向她。灵儿指尖凝聚出一缕银光：\"我在融合时，曾短暂连接维度记忆库。初代世界之心不是失踪，而是主动'降维'了。\"
\"降维？\"秦沐晴不解。
\"字面意思。\"灵儿解释，\"祂将自身从高维存在降为普通生命体，藏身于某个世界。为的是躲避系统追踪，同时暗中引导反抗力量。\"
林阳银角发亮：\"能找到祂吗？\"
灵儿摇头：\"降维后，祂与常人无异，连自己都不记得身份。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遇到重大危机，触发唤醒机制。\"灵儿看向赤月，\"比如血色漩涡全力出击时。\"
星图突然震动！赤月表面黑纹剧烈蠕动，如同苏醒的血管。星辉大惊：\"血色漩涡在加速靠近！比预计早了六个时辰！\"
\"调虎离山！\"林阳厉喝，\"他们发现我们察觉了计划！\"
警报声响彻联邦。所有修士紧急集结，防御大阵全开。灵儿银发飞扬，维度之力全开，在太虚峰顶构筑起银色屏障。
\"爹爹，娘亲，按计划行事！\"她语速飞快，\"我去引开伪神注意力，你们找机会联络初代！\"
不等回应，她已踏空而起，如一道银虹直射苍穹。林阳想追，被秦沐晴拉住：
\"相信她！我们也有任务！\"
星辉已调出最新星图：\"赤月异常点在这里！\"他指向赤月表面一个黑纹交汇处，\"能量读数异常，可能是入口！\"
林阳不再犹豫，七钥之力全开：\"晴儿，走！\"
二人化作金光直冲赤月。身后，联邦大军已与第一波血色爪牙交火。星辉率领精锐断后，死守通道。
......
赤月表面，荒芜如狱。
林阳和秦沐晴降落在一片赤红荒漠上。这里没有大气，声音无法传播，唯有精神交流。脚下\"沙粒\"实则是凝固的血色能量结晶，每走一步都如踏在刀尖。
\"那边！\"秦沐晴剑指远方。
黑纹交汇处矗立着一座黑色金字塔，与第六灯塔惊人相似，但更加阴森。塔尖射出一道血光，直指虚空中的某处——正是初代世界之心最后现身的位置！
\"干扰它！\"林阳七钥金光如瀑，轰向金字塔。
塔身剧震，血光偏移。但随即，无数血色触须从塔基窜出，如巨蟒扑来。秦沐晴天剑纵横，剑气如虹斩断触须。但断肢落地即再生，越战越多。
\"不行！\"她急道，\"需要净化手段！\"
林阳银角突然自发亮起，一道银光射出，击中金字塔。被银光照射的触须瞬间僵直，表面浮现出冰晶纹路。
\"有效！\"秦沐晴惊喜。
林阳却心头一沉。银角释放的是维度鲸的寒能，每次使用都在加速他的异变。但此刻别无选择。
\"掩护我！\"
他全力催动银角寒能，如利剑劈向金字塔。秦沐晴则天剑护持，斩断所有干扰的触须。步步逼近，终于抵达塔基。
塔门紧闭，刻满禁忌符文。林阳七钥全开，强行破解。门开刹那，恐怖血气如潮涌出，夹杂着无数哀嚎。
\"小心！\"秦沐晴天剑化盾，挡住血气。
塔内景象骇人——中央祭坛上悬浮着一个血色晶球，球内蜷缩着一个胎儿般的生物。七根管道连接晶球，其中三根已断（对应被消灭的寒星三人），剩余四根不断输送着某种能量。
\"伪神胚胎......\"林阳银角刺痛，\"它在吸收赤月能量成长！\"
更可怕的是，胚胎周围环绕着七个虚影——初代议会成员！他们被强制抽取能量，痛苦不堪。其中一道虚影格外清晰，正是林太玄！
\"先祖！\"林阳尝试沟通。
虚影微微抬头，眼中闪过清明：\"后人......快走......\"
话音未落，胚胎突然剧烈蠕动！塔顶血光骤然大盛，整个赤月为之震颤。林阳的银角预知再次触发——血色漩涡提前降临了！
\"不好！\"他拉起妻子，\"灵儿有危险！\"
二人冲出金字塔，只见天穹已完全被血色覆盖。漩涡中心，一个九钥纹章的巨影缓缓降下。而灵儿孤身悬浮在漩涡前，银发狂舞，正在构筑某种复杂维度结构。
\"灵儿！回来！\"秦沐晴撕心裂肺地呼喊，声音在真空中消逝。
林阳七钥全开，想要撕裂空间救援。但赤月表面突然伸出无数血手，死死缠住二人。更糟的是，银角因过度使用开始异变——表面覆盖上冰晶鳞片，尖端分叉如鹿角！
\"晴儿......\"他艰难传音，\"我送你出去......\"
\"不！一起！\"秦沐晴天剑燃起本命精火，暂时逼退血手。
二人挣扎着向塔外冲去。就在此时，九钥伪神完全降临！那是一个由纯粹血色能量构成的巨人，胸口九钥纹章如烈日灼目。祂俯视灵儿，发出震天咆哮：
\"维度之女......终于等到你......\"
灵儿不答，双手结印突然一变。她眉心的星辰印记脱离飞出，化作一张银色巨网罩向伪神！
\"就是现在！\"林阳感应到女儿的计划，七钥金光全力轰向伪神后背。
秦沐晴也天剑化龙，直刺伪神眼睛。伪神一时腹背受敌，怒吼震天。血色能量如海啸爆发，席卷八方。
灵儿首当其冲，被血浪吞没。林阳眼睁睁看着女儿的银发瞬间染红，身体如断线风筝般坠落。
\"灵儿！\"
他挣脱血手，飞身去救。伪神却狞笑着抓向灵儿：\"归我了！\"
千钧一发之际，坠落的灵儿突然睁眼——眼中没有恐惧，只有决然！她双手结出最后一个法印，身体骤然亮如超新星！
\"爹爹，娘亲......对不起......\"
刺目银光中，她的身体开始分裂。银发部分凝聚成白灵儿，灰发部分则化作灰灵儿。前者冷静结印，后者泪流满面。
\"不！\"林阳肝胆俱裂，\"强行分裂会死！\"
灵儿微笑，两半身体同时发光。白灵儿化作一道银箭，直刺伪神胸口；灰灵儿则如烟散开，融入血色漩涡。
\"以我之灵......\"白灵儿的声音冰冷如机械，\"锁汝之魂......\"
\"以我之心......\"灰灵儿的声音温柔似水，\"化汝之恶......\"
伪神惊恐地发现，自己的能量正被两种截然相反的力量撕扯！银箭钉入九钥纹章，灰烟则渗入每一条能量脉络。祂疯狂挣扎，却无法摆脱。
\"不！\"伪神咆哮，\"这不可能！\"
惊天动地的爆炸中，血色漩涡剧烈震荡。伪神身形扭曲，九钥纹章出现裂痕。林阳和秦沐晴被冲击波掀飞，重重摔在赤月表面。
等烟尘稍散，伪神已遭受重创，胸口纹章碎裂大半。但灵儿......白灵儿和灰灵儿都不见了，只有点点银光飘散在虚空中。
\"灵儿......\"秦沐晴跪倒在地，天剑黯然失色。
林阳银角断裂，鲜血如注。但他顾不上疼痛，七钥之力全开，搜寻女儿残存的气息。终于，在伪神脚下，发现了一缕微弱的银光——灵儿的核心印记！
\"还活着！\"他如获至宝。
伪神也察觉了，狞笑着抬脚欲踩。就在此时，异变突生！赤月突然剧烈震动，黑纹全部亮起！金字塔轰然崩塌，胚胎发出刺耳尖啸。
\"怎么回事？\"秦沐晴勉强站起。
林阳银角残余感应到庞大能量接近：\"是......初代！\"
赤月表面裂开一道巨大缝隙，纯净白光如泉涌出。光中，一个熟悉的身影缓步走来——正是世界之心克隆体！但此刻的它不再迷你，而是如常人大小，通体晶莹剔透。
\"时机已至......\"克隆体声音庄严，\"吾主归来......\"
它化作流光射向虚空某处。下一刻，整个维度网络为之一震！所有星辰同时亮起，所有世界都感受到一股古老而浩瀚的意志苏醒。
伪神首次露出恐惧：\"不可能......祂明明......\"
话音未落，虚空裂开，一只纯白巨手探出，轻轻捏住伪神。不可一世的九钥存在，在这只手下如同玩具，毫无反抗之力。
\"初代......\"林阳喃喃道。
巨手轻握，伪神如泡沫般破碎。血色漩涡随之崩塌，赤月黑纹尽数消散。那只手转向林阳，指尖轻点，灵儿的核心印记如获新生，迅速重组。
\"灵儿！\"秦沐晴喜极而泣。
但重组后的灵儿让二人心头一凉——她通体银白，无发无眉，眉心星辰印记变成纯粹的几何符号。没有表情，没有情绪，如同精致的维度傀儡。
\"灵儿？\"林阳试探呼唤。
她缓缓睁眼，声音空洞：\"代号d-7，维度协调者，听从指令。\"
林阳如坠冰窟。这不是灵儿，至少不完全是。灰灵的情感和白灵的理性似乎都已消散，只剩下纯粹的维度功能体。
巨手再次轻点，一道温和的声音在二人脑海响起：\"莫急，未失。藏于核心，待时重生。\"
言罢，巨手消散。赤月开始崩塌，必须立刻撤离。林阳抱起傀儡般的灵儿，与秦沐晴冲向出口。
途中，他们遇到了奄奄一息的星辉。年轻人胸腹被血色触须贯穿，却仍死死抱着一个金色舱体——林太玄的意识副本！
\"剑尊......\"他气若游丝，\"带先祖......回家......\"
林阳接过舱体，星辉含笑而逝。身后赤月崩解，血色漩涡烟消云散。三人狼狈逃回联邦，身后是无数殉道者的英灵。
......
三日后，联邦悼念广场。
林阳站在纪念碑前，银角断裂处缠着纱布。身旁的秦沐晴怀抱天剑，眼神空洞。在他们中间，灵儿（或者说d-7）安静站立，如同精致的人偶。
战争胜利了，但代价惨重。星辉等数千精锐战死，联邦元气大伤。灵儿虽形体尚在，却失了魂灵。唯一的好消息是，林太玄的意识副本被成功带回，正在特殊容器中温养。
\"阳哥。\"秦沐晴突然开口，\"初代说'未失'，是什么意思？\"
林阳轻抚女儿银白的脸庞：\"灵儿的意识还在，只是深藏核心。需要某种契机才能唤醒。\"
\"什么契机？\"
\"不知道。\"林阳苦笑，\"但我会找到办法。\"
他看向怀中林太玄的舱体：\"或许先祖知道答案。\"
正说着，d-7突然抬头，机械发声：\"检测到维度失衡，坐标东37.29。建议处理。\"
林阳探查，果然发现某处维度参数异常。这种检测能力是以前的灵儿不具备的，d-7似乎专精于此。
\"一起去。\"秦沐晴柔声道，\"慢慢来，不急。\"
三人踏空而起，飞向异常点。途中，林阳的断角隐隐作痛。他隐约感到，这场战争远未结束。血色漩涡虽灭，但九钥伪神的创造者仍逍遥法外。初代世界之心匆匆现身又隐退，必有深意。
而灵儿......她的意识究竟藏在何处？何时才能归来？
天空飘起细雨，仿佛天地同悲。但在雨幕深处，一缕阳光顽强穿透，照亮前路。
（第133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