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渊在车里,通过张强衣领上的微型摄像头,清晰地看到了一场风暴的酝酿。
半小时,原本还算平静的厨房区域,气氛陡然变得紧张。
李制片——那位气质干练的中年女士,此刻面沉如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压,亲自出现在了厨房门口。她身后跟着的是道具组的负责人,一个四十多岁、身材微胖、此刻脸色有些发白、额角冒汗的男人。
李制片没有多余的废话,直接下令:“封锁厨房入口,闲杂人等不许靠近!张大海,带上你的人,现在、立刻、马上,把厨房里所有的锅碗瓢盆、刀具灶具、冰箱里的食材,所有陈昊老师待会儿录制可能接触到的东西,里里外外,仔仔细细给我检查一遍!一根头发丝都不能放过!”
张强见状,立刻发挥他的“社交达人”本色,装作被这边的动静吸引,一脸好奇地凑到那几个被赶到一边的场务工作人员身边,低声问:“嘿,哥几个,这阵仗…出啥大事了?李制片怎么亲自来了?还带着道具组老大?”
其中一个工作人员耸耸肩,也是一脸茫然加紧张:“谁知道呢!突然就来了,脸色难看得吓人!说要全面检查厨房,尤其是陈昊老师用的东西!这架势…跟抓贼似的!”
这时,道具组老大张大海正不情不愿地打开橱柜,检查着里面的碗碟,嘴里忍不住低声抱怨,带着明显的委屈和不满:“李制片,您看,这碗碟好好的嘛!锅也没问题!电磁炉、煤气灶我都试了,工作正常!这…这不是折腾人吗?刘经纪人那边是不是有点…有点小题大做了?女人嘛…有时候就是容易…呃…想太多…” 他试图用性别偏见来掩饰自己的烦躁。
“张大海!”李制片猛地回头,目光如刀子般剜向道具组老大,声音冰冷刺骨,“你再说一遍?女人怎么了?‘想太多’?你是在内涵我,还是在内涵刘妍?”她的气场全开,吓得张大海一哆嗦。
“哎哟!李制片!李姐!您误会了!天大的误会!”张大海瞬间怂了,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嘴巴,连连摆手,汗如雨下,“我哪敢说您和刘总啊!我…我就是嘴笨!我是说…是说今天这事儿它…它就是意外!意外!检查是应该的,应该的!” 他语无伦次地解释着。
李制片冷哼一声,不再看他,但警告的意味十足:“张大海,你给我听好了!你以为我想浪费时间在这儿看你检查锅碗瓢盆?早上仓库起火,中午镰刀差点砍到人!现在刘妍亲自打电话给我,说怀疑有人针对陈昊老师,要求彻底排查安全隐患!她是投资人之一!更是陈昊的经纪人!你最好给我打起十二万分精神,仔仔细细地查!查出问题来,算你立功!查不出来…哼,你那些抱怨的话要是有一句传到她耳朵里,别说你这组长位置,我看你在这行都难混!明白吗?!” 她的话毫不留情,直接点明了刘妍的身份和压力。
张大海被训得面如土色,再不敢多嘴半句,只能唯唯诺诺地点头,招呼手下更加卖力地检查起来,额头上的汗擦都擦不完。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碗碟被一个个拿起敲打听声;锅具被检查内外壁和把手;冰箱里的食材被翻看包装和新鲜度;煤气灶和电磁炉被反复开关测试;就连土灶的柴火都被扒拉开来看了看…一切看起来都井然有序,毫无异状。
张大海松了口气,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侥幸和不易察觉的埋怨,看向李制片,声音都大了几分:“李制片,您看!都检查完了!真的没问题!我就说嘛,咱们的道具都是严格把关的,怎么可能有问题?刘总那边…肯定是太紧张了!”他觉得自己的“冤屈”终于可以洗刷了。
仿佛是为了回应他的“豪言壮语,就在他话音刚落的瞬间!他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随手从刀架上拿起一把看起来最新、最常用的中式片刀,准备再展示一下。
他刚把刀举到眼前,甚至还没来得及说话,只听见“咔嚓!”一声,极其轻微、却无比清晰的断裂声响起!
紧接着,张大海只觉得手上一轻!
他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只见那把锃亮的刀身,竟然和他握着的木质刀柄…彻底分离了!
刀柄还牢牢地抓在他手里!
而那沉重的、闪着寒光的刀刃,则在重力作用下,如同断头的铡刀,笔直地朝着地面坠落!
“噗嗤!”
一声闷响!
锋利的刀刃如同切豆腐一般,深深地、直挺挺地扎进了厨房夯土地面!刀尖距离张大海的鞋尖,仅仅不到两厘米!
他甚至能感受到刀刃落下时带起的微弱气流拂过他的脚面!
“啊——!!!” 张大海发出一声杀猪般的、充满恐惧的尖叫!
他像被开水烫到一样,猛地将手里只剩刀柄的“凶器”扔了出去,整个人踉跄着向后连退好几步,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脸色惨白如纸,浑身筛糠般抖个不停!
刚才的侥幸和埋怨荡然无存,只剩下无边的恐惧和后怕!如果…如果刚才他是握着刀在切菜…如果这把刀是陈昊老师在用…那后果…他不敢想!
这惊悚的一幕让所有人都惊呆了!李制片最先反应过来,她强压着心头的惊涛骇浪,一个箭步冲到刀架前,亲自将其余的刀具一把把拿起,仔细检查!
大部分刀看起来完好无损。
然而,当她拿起另一把稍小的切菜刀时,眼神陡然一凝!她将刀刃凑近眼前,迎着光仔细查看——只见那看似光滑的刀刃中部,竟然隐藏着几道极其细微、却异常规则的锯齿状裂痕!像是被某种工具刻意锉过或敲击过!这绝不是自然崩口!如果用它去切硬物或者用力过猛,刀刃极有可能瞬间崩裂,飞溅的碎片杀伤力惊人!
“嘶……” 李制片倒吸一口凉气,拿着那把危险砍骨刀的手都有些颤抖。许渊的预感…不,是刘妍转达的警告…竟然是真的!而且如此歹毒!这绝不是什么意外或者劣质产品!这是蓄意的、针对性的破坏!目标很可能就是陈昊!
“不…不可能啊!”瘫坐在地上的张大海看着那把深深插入地面的断刀和那把带裂痕的砍骨刀,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恐。
“这…这刀都是新买的啊…怎么会…怎么会这样…”张大海此刻才真正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远超他的想象。
李制片猛地转过身,眼神冰冷如霜,带着滔天的怒火和不容置疑的决断,对着吓傻的工作人员和面如死灰的张大海厉声道:“都别动!保护好现场!张大海,你和你的人,现在哪儿也不许去!这件事的性质已经变了!这不是意外,这是蓄意破坏,是严重的刑事犯罪!意图伤害他人生命安全!”
她指着地上的断刀和那把裂痕刀,“你留着跟警察解释为什么你‘严格把关’的道具会变成杀人凶器吧!”
她不再看张大海,迅速拿出手机。
“安保部!立刻封锁厨房区域!任何人不得靠近!没有我的允许,一只苍蝇都不许放进来!” 李制片对着对讲机吼道,声音传遍整个拍摄现场,带着一股肃杀之气。
紧接着,她拨通了赵导的电话,语气急促而凝重:“老赵!立刻暂停所有录制!让所有艺人、工作人员马上回到核心休息区待命!不许乱跑!厨房出大事了!发现人为破坏的刀具!性质极其恶劣!我准备报警了!你马上回来!”
挂掉赵导的电话,她毫不犹豫地拨通了110,冷静而清晰地报案:“喂,110吗?我要报案!这里是《梦想的生活》节目拍摄现场,地址是x市西南区xx村xx号。我们在厨房发现被人为破坏的刀具,刀刃断裂、崩裂,有严重安全隐患,疑似蓄意制造伤害事件…对,现场已保护,嫌疑人可能还在现场或附近…请尽快出警!”
混乱中,张强目睹了全过程,心脏怦怦直跳。他趁着没人注意,迅速溜回许渊的车上,将那个微型摄像头取下来递给许渊,动作带着一丝急切。
许渊接过还带着张强体温的摄像头,看着张强紧张的样子,难得地露出一丝轻松的笑意,调侃道:“怎么?怕警察叔叔来了,查到这个小东西,告你偷拍侵犯隐私啊?”
张强抹了把额头的汗,心有余悸地说:“许总,您就别笑话我了!这玩意儿万一被警方看到,解释起来太麻烦!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许渊将摄像头收好,脸上的笑容收敛,眼神变得深邃而平静。他推开车门,阳光还有些刺眼。他深吸了一口带着泥土和草木气息的空气,活动了一下因为久坐而有些僵硬的身体。
“走吧,强哥。” 许渊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沉稳,甚至带着一丝掌控全局的从容,“戏台子搭好了,我们作为‘关心节目组安全’的‘热心人士’,怎么能缺席呢?一起去看看热闹,顺便…等着警察同志来主持公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