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拉希高地 - 索拉丁之墙**
希尔瓦娜斯·风行者伫立在古老的城墙上,目光始终凝视着远方正在上演的戏剧性场面。纳萨诺斯如影随形地侍立在她身侧。
\"看来一切进展顺利。\"希尔瓦娜斯开口道,\"你觉得会有什么变故吗?\"
\"据我所知不会,我的女王。\"纳萨诺斯恭敬地回答。
\"可我注意到,有些人甚至不屑与那些重燃希望的子民交谈。\"她的声音里带着锋利的寒意,\"这般行径,何其残酷。\"
\"确实如此。\"纳萨诺斯简短地附和,不再多言。
\"我本不情愿同意这次会面,但现在看来未尝不是件好事。\"死亡女王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斑驳的墙砖,\"让我的被遗忘者们亲眼看看,即便是曾经声称爱着他们的人,如今又是如何看待他们的。\"
\"您的允诺实乃睿智之举。让他们亲眼见证真相,自行评判。若因此遭受痛苦,自会断了念想;若收获喜悦...\"纳萨诺斯略作停顿,\"也更便于您掌控。不过——\"他斟酌着词句,\"这批人倒不足为虑。\"
希尔瓦娜斯眯起琥珀色的眼眸:\"今日所见,令我获益良多。\"
\"您会考虑再次安排类似的会面吗?\"
死亡女王仰头望向天际,阳光在她苍白的脸颊投下细碎的光斑。\"黎明方至,好戏才刚开场。\"她的声音突然变得锐利,\"我可不会放松警惕。瓦里安的那只雏鸟尽可以装作天真无邪,但说不定比我们想象的更精明务实。他大可以自导自演袭击事件嫁祸于我们——既能彰显自己作为弱者的保护者,又能借机宣战。\"
\"不无可能,我的女王。\"
希尔瓦娜斯斜睨着忠诚的游侠将军,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但你另有高见。\"
\"请恕我直言,这更像是...您会采用的策略。\"纳萨诺斯谨慎地回答。
\"没错。\"她竟欣然承认,斗篷在渐起的风中猎猎作响,\"但今日不必。我们尚未做好战争准备。\"
死亡女王的目光扫过城墙上严阵以待的黑暗游侠们。箭囊饱满,长弓在背,只需一个手势...
瞬息之间,箭雨便能倾泻而下。
希尔瓦娜斯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阿拉希高地 - 集会平原**
帕克维尔和菲莉娅走向被遗忘者的礼物桌。当艾尔茜看见帕克维尔指向那只破旧的毛绒熊时,女孩因喜悦而僵在原地,泪水滚落脸颊。
\"我想抱抱小熊,\"她听见自己的声音颤抖着,\"……也想抱抱你,爸爸。\"
\"噢,我的小不点……不,现在可不小了。\"帕克维尔叹息着,干枯的手指轻轻颤抖,\"但小熊得等你们的国王确认它无害才能给你。至于我?\"他苦笑着摇头,\"这副老骨头可经不起折腾了,还记得你小时候的熊抱吗?\"
菲莉娅悄悄抹去眼角的泪光。
\"那……我能牵你的手吗?如果小心一点的话?\"
活人总以为亡者的躯体早已失去感知情感的能力——再没有比这更荒谬的误解了。帕克维尔青灰色的面容此刻正流动着鲜活的情绪:欢欣、慈爱、犹疑、希冀……最终悉数化作温柔的妥协。
\"只要你愿意,我的孩子。\"
被遗忘者的形态千差万别,有的保留着临终时的惨状,有的已部分腐烂,而帕克维尔则如同风干的羊皮纸——尽管他特意在口袋里塞了香囊。当女儿光滑鲜活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握住他枯槁的手掌时,艾尔茜几乎抑制不住拥抱这对父女的冲动。
她多希望能驻足分享这感人的重逢,但四周还有许多手足无措的活人与亡者。他们或词不达意,或茫然呆立,全都需要引导。而这对父女已不需要她了——他们带着爱与忐忑而来,如今眼中更添希望的光彩。
\"妈妈?\"
费尔斯通家大儿子杰姆惊慌的呼唤让艾尔茜猛然回头。三兄弟正围着母亲形成人墙,其中一人突然冲出人群寻求帮助。老妇人埃玛面如死灰,呼吸变得急促而艰难。
\"牧师!\"另一个儿子用亡灵特有的空洞嗓音喊道,声线因恐惧而扭曲,\"求您救救她!\"
披着兜帽的女祭司快步赶来,抬手间便召下一缕圣光。金色辉芒如暖阳般流淌进老妇人佝偻的身躯,她突然轻吸一口气,灰败的脸色渐渐恢复血色。当老妇人茫然寻找施救者时,女祭司掀开兜帽,对她温柔一笑。
\"太感谢您了。\"艾尔茜由衷地说。
\"能参与这场聚会是我的荣幸。\"女祭司的目光扫过孤身一人的少女,\"抱歉,您似乎落单了?没找到想见的人吗?\"
虽然兜帽阴影仍遮掩着她大半面容,却遮不住那足以融化寒冰的温暖笑容。
\"噢亲爱的,您真是太贴心了。\"艾尔茜的声音像拂过墓碑的微风,\"我很好,只是来陪议会的老朋友们分享喜悦。\"
女祭司轻轻倒吸一口气,向前迈了半步。
\"那您一定是本顿镇的女执政官。\"她主动向亡灵伸出双手,\"我听说过威尔的事...真是令人心碎...\"
艾尔茜几乎要本能地缩回枯骨般的手,却在最后一刻停住了。这位被法奥大主教亲自指派的神职人员,怎会畏惧亡者的触碰?女祭司的指尖如对待易碎品般轻柔落下——与年轻的菲莉娅不同,她显然深谙与亡灵相处的分寸。是啊,这些腐朽的躯体多么脆弱...可艾尔茜分明看见,多少双空洞的眼窝里盛满对温暖的渴望。
神职者的手指柔软得像初春的新芽,温度透过干涸的皮肤渗入骨髓。当对方终于松开手时,艾尔茜注意到她并未退后。
\"感谢您。\"亡灵执政官颌首致意,\"大主教的仁慈令我们铭记。今日二位能莅临,实乃莫大恩典。\"
\"您不知道我有多庆幸能来这里。\"女祭司的声音像圣光般熨帖,\"我专程来向您致谢——感谢您促成这次会面。安度因国王也深表遗憾,他多么希望能亲自...\"
艾尔茜摆摆手,骨节发出轻微的脆响。
\"人类国王理应以子民安危为重。倒是我欠他永生难偿的恩情——\"她的灵魂之火突然明灭不定,\"毕竟是他...而不是我...为威尔主持了葬礼。说来...\"枯瘦的指骨抚上胸前徽章,\"那孩子待林家的男孩们视如己出。\"
她们并肩望向平原。此起彼伏的笑声像蒲公英飘散在风中。当目光再度相遇时,两个截然不同的生命体露出了相似的微笑。
\"这是个美好的开始。\"艾尔茜的灵魂之火平静下来。
\"陛下希望,若今日顺利...\"女祭司谨慎地斟酌词句,\"或许贵方领袖会考虑再次...\"
亡灵执政官眼中的幽光微微黯淡。
\"我对此不抱期待。\"她的声音轻得像枯叶摩挲,\"不过说实话...\"骨手轻触女祭司尚未收回的指尖,\"连今天的奇迹我都未曾敢想。看来我的判断,实在不值得参考呢。\"
\"若真有下次会面,\"女祭司轻声补充,\"安度因国王希望能与您单独交谈。\"
\"噢!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艾尔茜转身望向要塞方向。虽然距离太远看不清面容,但那位年轻国王的装束在人群中格外醒目——他特意穿上了那套镶蓝纹章的铠甲,暴风城金狮披风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灿烂的光线仿佛独独眷顾着他,在鎏金肩甲上跳跃,为他淡金色的发梢镀上光环。
\"蒂芬王后当年也是这般耀眼...\"亡灵老妇喃喃道,\"那孩子继承了母亲的金发。威尔总叫他'小太阳'。谁能想到...\"她干枯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围巾,\"在我还活着的年月里,那个小太阳竟会长成圣光之王?\"
这时有个银发魁梧的身影走到年轻国王身旁。
\"那位绅士是?\"艾尔茜好奇地歪头。
女祭司的笑容微妙地凝固了一瞬。
\"吉恩·格雷迈恩,吉尔尼斯国王。\"
\"天哪!\"艾尔茜的魂火因惊讶而窜高,\"他肯定恨透了这场合!\"
\"或许吧。\"女祭司望向远方,\"但他依然站在他的国王身侧——而那位国王正注视着我们呢。\"
她突然举起手臂挥动。
\"既然无法面见陛下,\"她眨眨眼,\"不如挥个手?\"
艾尔茜迟疑地模仿这个动作。起初她的手臂像生锈的铰链般僵硬,但当安度因认出土丘上的身影并郑重回礼时,亡灵执政官的骨节突然灵活起来,挥手的幅度几乎要把腕骨甩脱。正如预料,灰发国王没有跟随年轻君主行礼——但这又何妨?他站在这里亲眼见证了一切,或许总有某个瞬间能触动那颗铁石之心?
\"想想看!\"艾尔茜的灵魂之火欢快地噼啪作响,\"我,艾尔茜·本顿,居然在和国王像老友般挥手!\"
当安度因向她躬身致意时,被遗忘者议会的最高执政官发出了生者与亡者都未曾听过的、混合着惊喜与欢欣的清越笑声。
**阿拉希高地,托拉迪恩之墙**
西尔瓦娜认为有必要与每一位幻想破灭、愤然返回城墙的议会成员单独谈谈。
\"这正是我所担心的,\"她心中交织着悲凉与快意,\"现在你明白了吧?\"
是的,此刻他们终于醒悟:生者与被遗忘者之间的鸿沟永远无法弥合。尤其让西尔瓦娜振奋并确信自己正确的,是安妮·兰辛的归来——这位长期致力于用香料与丝巾修饰同族外貌的亡灵,如今步履蹒跚地穿过城门。
\"你费尽心思讨好他们,\"西尔瓦娜注视着解下丝巾的安妮。当那张残缺的面容暴露在空气中时,黑暗女王连睫毛都未曾颤动。
\"我原以为只要掩盖住腐朽的外表...和气味...他们就能真正看见我们,\"安妮的嗓音浸透苦涩,\"看见我...\"
\"那人是谁?\"
漫长的沉默后,答案如刀锋划破寂静:\"我的母亲。\"
\"都说母爱能超越一切界限。\"西尔瓦娜轻抚城墙的冰冷笑意。
\"显然并非如此。\"安妮将丝巾攥成团,指节泛出森白。
\"我们本该听从您的警示,黑暗女王。\"她的忏悔如蜜糖般甘美,似胜利般醉人。议会即将分崩离析,甚至无需她亲自推波助澜。
西尔瓦娜以猎豹般的优雅跃上城垛,举起黄铜望远镜。若运气够好,此刻应当能目睹更多受挫的族人如潮水般退回他们永恒的归宿。她在攒动的人头间搜寻着——那位大执政官可曾因兵力折损而动摇?
但当镜头锁定维尔辛达的瞬间,所有快意骤然冻结。
大执政官正与法奥引荐的兜帽女祭司并肩而立,容光焕发得刺眼。更令人窒息的是,她突然转向堡垒方向,对城墙上的某人扬起手臂——
西尔瓦娜猛地调转镜筒。阳光在花岗岩城墙上镀出璀璨光晕,而站在那里的竟是暴风城国王!安度因·乌瑞恩微笑着将手按在心脏位置,向维尔辛达·本顿行了一个标准的宫廷礼。
一个鞠躬礼!
致意对象是:被遗忘者议会的最高领袖!
西尔瓦娜的指甲在望远镜上刮出尖啸。现在下令撤军?不...还不到时候。要扳倒维尔辛达,仅凭这点证据远远不够。
\"派最精锐的哨兵盯死维尔辛达,\"她对纳萨诺斯咬牙道,\"还有那个女祭司——我要知道她们每次呼吸的频率。\"
**阿拉希高地,重逢之野**
卡莉娅望着艾尔茜,心想:\"她笑起来真像个少女,几乎与活人无异。\"
此刻的欢欣几乎要冲破胸膛。她必须将这一幕牢牢镌刻在记忆里——每一个细节都要铭记。当深夜被噩梦惊醒,双手徒劳地攥紧虚空时;当部落与联盟撕裂艾泽拉斯的战火中,又一句恶毒诅咒刺入耳膜时——她都要想起这片原野,这场重逢,想起那个在阳光下长大的男孩向女人挥手致意的模样。那位女士的丈夫,曾用毕生心血守护这个孩子。
\"我给威廉带了件东西,\"艾尔茜轻拍胸口,触碰着悬挂在颈间的素金指环,\"想最后戴一会儿,再放到墓碑前。这是我的婚戒。从生前戴到死后...只要手指还没朽坏。\"她向卡莉娅展示枯瘦的骨节,\"现在连保住手指都勉强。但这枚戒指,我守住了。\"苍白的指骨摩挲着金环,\"若能请你转交给国王...\"
女祭司凝视着戒指,思绪如潮水漫涌:
想起自己幻想中长大成人的女儿,该像菲莉娅般勇敢忠诚;
想起守着她秘密的丈夫,爱的从来不是她的头衔与财富;
想起所有无辜的洛丹伦子民,他们战斗到最后一刻的铮铮铁骨;
想起此刻聚集在这片原野的灵魂——有人穿越恐惧触碰腐朽皮囊下的温暖,有人忍着被拒绝的痛楚只为唤一声亲人的名字;
想起菲莉娅渴望拥抱父亲的颤抖双臂;
想起艾玛在生命黄昏与儿子重逢时绽放的光彩;
想起千千万万被战争拆散的普通人...
还有她那位胞兄。
那个酿造所有苦痛的罪魁祸首。
很好。
既然梅内希尔种下恶果——
就让他亲自来偿还。
**阿拉希高地,激流堡**
安度因久久伫立,远眺着原野,唇边漾起一抹微笑。他忆起初次踏入银色盟约时的震撼——在那个没有威胁的国度,目睹昔日不共戴天的仇敌们促膝长谈,为学术争论不休,或是并肩而坐享受宁静。那些刀剑相向的生灵,此刻竟能共享哲学辩论的欢愉。
而今眼前景象更令人心潮澎湃。卡莉娅穿梭在人群中为伤者赐福,这位曾在食尸鬼肆虐的沟渠中藏身两日的女祭司,正治愈着与三个儿子重逢后喜极而泣的艾玛。帕克维尔和菲莉娅相拥的身影如此自然,仿佛死亡从未将他们分离。
远处虽看不清卡莉娅的神情,但她突然抬手向安度因致意。身旁那位被遗忘者——想必是找不到亲人的高阶执政官艾尔希·本顿——也随之行礼。年轻的暴风城国王不禁莞尔,郑重回礼时竟不自觉地躬身。
\"恭维话似乎不该这么说。\"安度因笑着转向格雷迈恩,轻拍老友肩膀,\"不过坦白说,我更该把赞美献给原野上那些勇士。他们展现的勇气......实在超乎想象。\"
预想中的反唇相讥并未到来。狼王沉思的沉默让安度因恍然:这何尝不是又一场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