琪亚娜谢恩,望两族止戈言和(七)
晨雾未散,太医院内的气氛却比霜雪更冷。
琪亚娜跪坐在阿依娜榻前,指尖死死抠住青砖缝隙,指节因用力过度泛着青白。阿依娜的呼吸微弱得如同游丝,苍白的脸颊在素白床帐映衬下,竟与枕边陈友的玉佩一样毫无血色。
“王太医!求您救救姐姐!”
琪亚娜猛然转身,膝行几步拽住王太医的衣摆,“只要能让她活过来,我愿倾尽所有!”她的声音里带着破釜沉舟的绝望,发间凌乱的碎发沾着昨夜未干的泪痕,在晨光中结成晶亮的细冰。
王太医叹了口气,将刚配好的汤药轻轻放在案上:“姑娘,此毒已入五脏六腑,即便服下解药,也只能暂缓......”话音未落,琪亚娜突然扑到药碗前,捧起滚烫的药汁便往阿依娜唇边灌。褐色的汤药顺着阿依娜嘴角溢出,在衣襟上晕开深色的污渍。
“姐姐喝下去!求你喝下去!”
琪亚娜的哭喊声惊飞了窗外的麻雀。她想起幼时在江南老家,陈友发高烧说胡话,也是她一勺一勺喂药,守了整整三天三夜。可此刻阿依娜紧闭的唇齿,却比当年的陈友更让人绝望。
殿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孙皇后携着吴贵妃匆匆而入。孙皇后望着满地狼藉,目光落在阿依娜脖颈间新浮现的青紫色纹路,神色骤变:“这是......瓦剌巫毒的征兆!”她转向王太医,“可曾见过此等症状?”
王太医面色凝重,从袖中取出一本泛黄的医书:“臣在《异域奇症录》中见过记载,瓦剌巫医擅用蛊虫与毒草结合,需以特定仪式化解......但此等巫术,非我中原太医所能......”
“巫术?”琪亚娜猛地抬头,发髻上仅剩的一支木簪随着动作晃出细碎的光。她突然想起昨夜哈图带来的冰蚕蛊——若冰蚕能吊住心脉,是否也有巫医能彻底解毒?她踉跄着爬起来,却因跪坐太久双腿发麻,重重摔在地上。
“娘娘!”琪亚娜抓住孙皇后的裙角,“求您准许我再去请瓦剌巫医!阿依娜的父汗若得知女儿命悬一线,定不会善罢甘休!两族刚有议和苗头,难道要因这场变故再起战火?”她的声音带着破音的颤抖,眼前却浮现出陈友战死沙场那日漫天的黄沙,和阿依娜得知噩耗时撕心裂肺的哭喊。
孙皇后沉默良久,目光扫过阿依娜枕边的狼牙护身符。她何尝不知其中利害?可若引入瓦剌巫医,朝中保守派定会借题发挥,弹劾她“妖言惑众”。正犹豫间,吴贵妃突然指着阿依娜的手惊呼:“快看!她的指甲变成黑色了!”
众人望去,只见阿依娜原本粉嫩的指甲此刻漆黑如墨,边缘还渗出暗红血珠。王太医倒抽一口冷气:“毒发加速了!若再找不到解药,不出两个时辰......”
“我去!”琪亚娜突然起身,却被孙皇后一把按住:“胡闹!瓦剌巫医善用邪术,若趁机加害......”“那姐姐就真的没救了!”琪亚娜甩开她的手,发丝彻底散落,“当年陈友大哥为护阿依娜,孤身深入敌后;如今轮到我守护她!就算是刀山火海,我也要赌这一线生机!”
殿外忽有宫人来报:“启禀娘娘,瓦剌使者求见!”也平(注意现在也平已经16了)大步而入,腰间弯刀上还残留着昨夜与刺客搏斗的血迹。他望见榻上的阿依娜,单膝跪地:“大汗已得知消息,派巫医连夜赶来。但......”他的目光扫过殿内众人,“大汗要求,中原需派皇室宗亲前往圣山迎接巫医,以示诚意。”
孙皇后与琪亚娜对视一眼,答案不言而喻。
琪亚娜转身取过案上的药碗,舀起一勺汤药再次凑近阿依娜唇边:“姐姐,你再坚持一下。我定会带着解药回来,我们还要一起熔玉佩、打姐妹环,还要去瓦剌看草原......”滚烫的泪水滴在阿依娜苍白的脸上,她却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一口黑血喷在琪亚娜衣袖上。
“备马!”
琪亚娜将碗重重摔在地上,抓起披风便往外冲。
晨光穿透长廊的雕花窗棂,在她身后投下一道摇晃的影子。
远处宫墙之外,瓦剌的方向传来隐隐的号角声,似在催促这场与时间的赛跑,也似在预示两族命运的又一次转折。而在太医院内,阿依娜枕边的玉佩突然闪过一道幽光,与窗外将落未落的残月遥相呼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