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依娜:把小古丽叫来,你不是说这个人已经走了吗?
寒风裹挟着雪粒狠狠拍打在牛皮帐篷上,阿依娜攥着密信的手指关节泛白,信纸边缘被冷汗浸得发皱。帐外传来零星的马蹄声,苏和掀帘而入时,肩头落满的雪瞬间在暖意中化作水珠,顺着皮甲蜿蜒而下。
“大人,明军营地的异动已经探明,先锋营在鹰嘴崖西侧三里处扎...”
“把小古丽叫来。”阿依娜突然打断,将密信重重拍在案几上,羊皮地图被震得微微卷起,“你不是说这个人已经走了吗?”她眼底翻涌着风暴,盯着苏和腰间晃动的长笛——那是小古丽亲手用白桦木雕刻的挂坠,此刻却像根刺扎进她的视线。
苏和僵在原地,长笛上的血珠早已干涸,凝结成暗红色的痂。三日前,小古丽背着药箱说要去救治流民,他亲自牵来战马为她送行,看着少女单薄的身影消失在雪原尽头。此刻阿依娜的质问,却让他后颈泛起细密的冷汗。
“小古丽离开时带着半块双鱼玉佩的拓片。”阿依娜抓起案头青铜灯,火焰在她眼底跳跃,映得密信上“赵婉宁”三个字扭曲变形,“徐有贞的女儿精通巫术,小古丽从小在巫医部落长大,你说,这世上怎会有如此巧合?”
话音未落,帐外传来急促脚步声,两名士兵架着昏迷的小古丽跌撞而入。少女额角渗血,粗麻布裙上沾满泥浆,腰间的药箱散落着半瓶蓝紫色药粉——正是赵婉宁密室里出现过的巫毒原料。
“在明军后方的暗哨抓到她时,她正往箭簇上涂抹这个。”士兵呈上染着药粉的箭头,金属表面腾起诡异的青烟,“她说要见您...”
阿依娜的弯刀“铮”地出鞘,刀锋却在距离小古丽咽喉半寸处停住。少女睫毛颤动,缓缓睁开眼,涣散的瞳孔里倒映着摇曳的灯火:“姐姐...他们说只要我帮着下毒,就告诉我亲生父母的下落...”她剧烈咳嗽,血沫溅在阿依娜的战靴上,“赵婉宁给我看了玉佩拓片,说只有徐有贞知道双鱼玉佩的完整秘密...”
苏和突然上前,抓住小古丽的手腕:“你袖口的银线刺绣,和假阿依娜发间的银丝...”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少女已经泣不成声。
“赵婉宁说我是巫医部落的弃婴,是双鱼玉佩的诅咒害得我父母...”小古丽蜷缩着身子,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我看到她用蜡像施术,那个假阿依娜的脸,是用我的血...”
阿依娜只觉太阳穴突突直跳,二十年前的记忆突然翻涌。那时她刚被陈友收养,在巫医部落见到襁褓中的小古丽,老巫医说这孩子带着不详的胎记。此刻她颤抖着扯开小古丽的衣领,锁骨下方,淡青色的玉珏状胎记正在发烫。
“所以明军的毒箭、离间瓦剌的密信,都是你...”苏和的长笛滑落在地,发出清越的悲鸣。
“我没有!”小古丽突然爆发,不知从哪来的力气挣脱士兵,“赵婉宁逼我调制假阿依娜的易容药水,可我偷偷倒掉了一半!她发现后要杀我,是明军的人救了我...”她突然剧烈抽搐,嘴角溢出黑血,“他们给我吃了蛊虫,说若不照做...”
阿依娜迅速点住小古丽的穴位,却为时已晚。少女的瞳孔逐渐涣散,最后一抹力气化作耳语:“明军大营...地窖...有能让假阿依娜现形的...”话音未落,她的头无力垂下,指间还攥着半枚断裂的银铃——正是阿依娜送她的十岁生辰礼物。
帐内陷入死寂,唯有风雪拍打着帐篷的声响。阿依娜弯腰拾起银铃,冰凉的金属触感让她想起第一次抱小古丽时的温度。那时北疆还未陷入战火,雪原上开满金露梅,陈友说这孩子的眼睛像星星。
“大人,明军营地传来异动!”传令兵的声音打破沉默,“假阿依娜正在阵前展示瓦剌部的战旗,说是我们剿灭了瓦剌大营!”
苏和捡起长笛,笛身上的白桦木挂坠已经碎裂:“定是赵婉宁用巫术伪造了战场,现在北疆各部恐怕...”
“准备火把。”阿依娜将银铃贴身收好,目光扫过案头的密信,“今夜突袭明军地窖,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她的弯刀划过青铜灯盏,火焰骤然暴涨,在帐内投下森然的影子,“我倒要看看,这用活人血炼制的傀儡,到底有多厉害。”
当第一支火把照亮雪地时,阿依娜忽然想起小古丽说过的话。她说巫医部落流传着古老的歌谣,双鱼玉佩现世时,冰原会苏醒,所有被掩埋的秘密都将重见天日。此刻她握紧腰间的玉珏残片,感受着掌心传来的灼痛——或许这场雪,永远都不会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