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护士站跟张姐玩呢,我这就去接他。 陈淑琴说着,转身快步走向护士站。她的背影挺拔,步伐间却透露出连日操劳的沉重。
林默看着她离去,目光扫过走廊里步履匆匆的医护人员和面带愁容的病患家属。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和一种绝望的气息。
一个瘦骨嶙峋的孩子蜷缩在长椅上咳嗽,他的母亲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
这一幕深深刺痛了林默。系统空间里的药品,那些强效的抗生素、营养剂,如果能拿出来……
但这个念头很快被他压下,医院环境复杂,监控严密,风险太大。
不一会儿,陈淑琴抱着穿得圆滚滚像个小棉花包似的林辰回来了。小家伙看到爸爸,立刻在母亲怀里扭动起来,伸出小手,奶声奶气地喊着:爸爸!抱!
林默冷峻的脸上瞬间冰雪消融,他上前一步,稳稳地将儿子接过来。
林辰身上带着孩童特有的暖意和淡淡的奶香,驱散了医院里那股令人窒息的寒意。小家伙搂住他的脖子,好奇地东张西望。
都安排好了?林默一边轻轻拍着儿子的背,一边问妻子。
嗯,都交代清楚了。陈淑琴点点头,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我们走吧。
一家三口穿过忙碌的走廊,走下楼梯,来到医院门口。
林默调来的那辆黑色伏尔加轿车已经安静地停在路边。司机是个沉稳的年轻人,见到林默一家,立刻下车打开了车门。
坐进相对温暖的车厢,隔绝了外面的寒冷与喧嚣,陈淑琴才仿佛卸下了一些重担,轻轻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
林辰则趴在车窗上,看着外面飞速倒退的雪景,小嘴里发出的惊叹。
林默一手揽着儿子,防止他摔倒,另一只手轻轻握住了妻子冰凉的手指。陈淑琴没有睁眼,只是反手与他十指相扣,指尖传递着彼此的疲惫与支撑。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积雪清扫过的街道上。林默的目光投向窗外,大脑却在飞速运转。他观察着沿途经过的几个较大的流民聚集区边缘,那里窝棚低矮,在暮色中如同匍匐的阴影。他看到一些救济点还在冒着稀薄的炊烟,排队的人群在寒风中缩着脖子,缓慢移动。
就是这里了。 他心中默念。其中一个聚集点位于南城靠近城墙根的地方,相对偏僻,周围有几条错综复杂的小巷和一片在战火中损毁、尚未完全修复的废弃院落,便于隐蔽和撤离。
而且,这个位置恰好在他前往部委大院的路径附近,不会引起不必要的绕路怀疑。
他暗暗记下了这个地点和周围的环境特征。
今晚,在返回的路上,或许可以在这里进行一次精准、小规模的投放。
不需要太多,一些高能量的压缩食品和急需的药品初膏,足以挽救一些濒临极限的生命,而又不至于像永外仓库那样引起巨大轰动。
车子穿过戒备森严的岗哨,驶入了安静的部委大院。这里与外面的世界仿佛是两个天地。
积雪被打扫得干干净净,一栋栋苏式小楼整齐排列,灯光温暖,偶尔有穿着军大衣或中山装的工作人员匆匆走过,秩序井然。
车子在其中一栋爬满了枯藤的小楼前停下。林默抱着已经有些昏昏欲睡的林辰,和陈淑琴一起下了车。
小楼的门廊灯亮着,一个穿着朴素棉袄、围着围裙的中年妇女已经等在门口,是林默父亲的生活员吴妈。
小默,淑琴,你们可算来了!快进来,外面冷!吴妈脸上带着淳朴的笑容,连忙招呼他们进屋,又小心地从林默手里接过睡得迷迷糊糊的林辰,哎呦,辰辰都睡啦?轻点轻点……
屋里烧着暖气,温暖如春。陈设简单而雅致,墙上挂着地图和一些黑白合影。林默的父亲林振华还没有回来,母亲杨雪从里屋迎了出来。
林默和陈淑琴同时叫道。
哎,快坐下暖和暖和。杨雪拉着陈淑琴的手,仔细端详着她的脸,淑琴,脸色怎么这么差?医院工作太累了吧?要注意身体啊。
妈,我没事,就是这两天手术多了点。陈淑琴笑着安慰婆婆。
杨雪又看向儿子,眼神里充满了关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小默,你也是……外面的事情,我们都听说了些,你爸虽然不说,但心里都记挂着。一定要注意安全。
我知道,妈,您放心。林默沉稳地点点头。
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和警卫员低低的汇报声。
随即,门被推开,一个身材高大、穿着深色中山装的身影带着一身寒气走了进来。
正是林振华。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更显沧桑,眉宇间是长期处理繁重政务留下的深刻痕迹,眼神锐利而沉稳,不怒自威。但看到家人,那锐利的目光瞬间柔和了下来。
林默和陈淑琴站起身。
回来了。林振华的声音低沉有力,他脱下大衣交给吴妈,目光扫过儿子和儿媳,最后落在被吴妈抱去里屋安顿的孙子身上,眼神中流露出一丝难得的温情,辰辰睡了?
路上就睡着了。林默答道。
振华,就等你了,饭菜都准备好了,就是简单的几个菜。杨雪上前说道。
晚餐果然很简单。四菜一汤,唯一的荤菜是一小碟腊肉炒白菜,其余都是素菜,主食是米饭掺着些杂粮。
这在部委食堂里,已经算是照顾领导的特供了,但放在当前的大环境下,也显得格外朴素。饭桌上没有酒。
听说西城那边,处理得还算及时。林振华吃了一口饭,像是随意提起,但目光却看向林默。
林默知道父亲在问什么,他放下筷子,坐直身体,言简意赅地汇报:性质定了,是敌特分子蓄意破坏,煽动群众斗殴。直接动手和煽风的抓了,背后的人还在查。 他没有透露更多刑侦细节,但点明了问题的本质。
林振华缓缓点了点头,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沉声道:树欲静而风不止。越是在困难的时候,越有人想浑水摸鱼。你们公安战线,责任重大,既要打击敌人,也要保护群众,这个度要把握好。
是,我们明白。林默郑重应道。
陈淑琴也轻声补充道:医院里现在接收了很多因为饥饿和寒冷生病的群众,尤其是老人和孩子……情况确实很严峻。
林振华沉默了片刻,夹了一筷子白菜,良久才叹了口气:民生多艰啊……上面也正在想办法,从全国各地调粮,但需要时间,而且……杯水车薪。 他没有再说下去,但眉宇间的沉重说明了一切。这位掌管国家对外事务的副部长,显然也深知国内面临的巨大困难。
这顿生日宴,没有蛋糕,没有蜡烛,甚至没有过多的欢声笑语,但在简单而温暖的饭菜香气中,在家人短暂的团聚和彼此理解的沉默里,却透着一股沉重而坚韧的力量。
饭后,林振华把林默叫到了书房。书房里堆满了文件和书籍,墙上挂着世界地图和国家地图。
你妈都跟我说了,你最近压力很大。林振华看着儿子,眼神深邃,记住,无论遇到什么情况,首先要稳住阵脚。敌人希望我们乱,我们就越不能乱。公安工作要讲政策,讲方法,但该亮剑的时候,也绝不能手软。
我明白,爸。林默感受到父亲话语中的支持和期望。
另外,林振华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你自己……也要多加小心。有些人,手段会很下作。 他虽然没有明说,但暗示了对方可能不择手段,甚至针对家人。
林默心中一凛,重重地点了点头:我会注意的。
离开部委大院时,夜色已深。
林辰在车上玩着吴妈塞给他的一颗水果糖。
陈淑琴靠在座椅上,似乎睡着了。林默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被路灯映照得昏黄的雪景,心中那个计划更加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