溶洞之外,劫后余生的两拨人,面如死灰。
五毒教圣女扶着一块山石,勉强站稳,她低头看着自己微微颤抖的手,那上面还残留着催动本命蛊虫后的虚弱感。可这点虚弱,与她心头那片被彻底碾碎的骄傲相比,什么都算不上。
截天教圣子的情况更糟,他瘫坐在地,眼神空洞,嘴里反复念叨着什么。离得近了,才能听清是两个字——“怪物”。
“圣女……我们……”一名五毒教长老小心翼翼地开口,声音嘶哑。
五毒教圣女深吸一口气,那股子南域妖女的狠辣劲,总算回笼了几分。她眼中闪过一丝后怕,但更多的是一种清醒。
“传讯出去。”她声音干涩,“用教内最高级别的密语。告诉所有能联系上的南域同道,无边海秘境,出现了一伙来历不明的‘神明’。不要与之为敌,不要招惹,不要靠近。见到玄甲战袍者,退避三舍!”
“这……圣女,那我们此次秘境之行……”
“还想寻宝?”圣女自嘲地一笑,那笑容比哭还难看,“能活着出去,就是最大的机缘了。我五毒教,不争了。”
另一边,截天教圣子猛地站起身,像是回过神来,他抓着身边护法的衣领,状若疯魔:“走!我们去找其他人!找神霄道宫的,找北原王庭的!告诉他们,这秘境里有大恐怖!这不是我们能染指的地方!”
曾经的对手,此刻达成了惊人的一致。
他们不再是为了抢夺机缘,而是为了……活命。
那群人的存在,本身就是对其他所有寻宝者最大的威胁。
……
高天之上,流光飞驰。
大唐一行人,正朝着秘境深处一处险地而去。
“哈哈哈!痛快!陛下亲封‘冠军公’,这爵位入体,感觉浑身的血都热了几分!”霍去病扛着神枪,意气风发,他身上那股锐气,比之前更加凝练,仿佛随时能刺破苍穹。
“天宝公,听着也顺耳。”宇文成都瓮声瓮气地应了一句,他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那“天宝”二字仿佛化作一股浑厚的力量,沉甸甸的,让他感觉无比踏实。
“行了,都收敛些。”卫青的声音平淡无波,却让所有人都安静下来,“陛下敕封,是荣耀,也是责任。此地诡异,不可大意。”
他看向身侧的两位天师。
袁天罡掐指推算,双目中星河流转,片刻后,他一指前方那片被灰雾笼罩的巨大裂谷:“卫国公,前方就是‘葬剑渊’。据卦象显示,此地乃上古一位剑仙陨落之地,怨气与剑意纠缠了万年,凶险非常。但其中,也藏着大机缘。”
李淳风补充道:“那蚁后的巢穴,不过是外围的小打小闹。这葬剑渊,才是这方圆千里真正的核心。若能取得那剑仙遗留的‘道则碎片’,对我大唐武道的发展,有不可估量的好处。”
话音未落,众人已至葬剑渊上空。
只见下方是一道深不见底的巨大天堑,仿佛大地的一道伤疤。深渊之中,无数灰白色的气流盘旋呼啸,仔细看去,那根本不是气流,而是一道道破碎的、充满了毁灭气息的剑气!
这些剑气组成了一场永不停歇的风暴,发出鬼哭神嚎般的尖啸,仅仅是靠近,就让人神魂刺痛。
而在深渊的边缘,一小片区域内,正亮着一团柔和却在风雨中飘摇的金光。
金光之内,是十几名身穿素白僧袍的僧人,他们来自西漠大日神殿。为首的一名年轻僧人,面容俊秀,眉心一点朱砂,正是大日神殿这一代的佛子。
此刻,这位佛子盘膝而坐,双手结成“不动明王印”,他周身佛光大盛,凝聚成一尊巨大的明王虚影,堪堪抵挡住那些剑气的侵蚀。
可他座下的僧人,却没他这般修为了。
“佛子!我快撑不住了!这剑气……它在啃噬我的禅心!”一名长老僧人脸色煞白,他的护体佛光忽明忽暗,身上已被几道细小的剑气划破,伤口处没有流血,反而逸散出点点精气。
“稳住心神!默诵《金刚经》!”佛子沉声喝道,但他额角渗出的汗珠,暴露了他此刻也并不轻松。
这葬剑渊的剑气,不止伤人肉身,更可怕的是其中蕴含的那股疯狂、绝望的意志,无时无刻不在冲击着他们的识海,试图将他们也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就在大日神殿众人感觉快要油尽灯枯之际,那狂暴的剑气风暴,似乎微微一滞。
佛子心有所感,猛地抬头。
他看见了。
深渊上空,静静地悬浮着十几道身影。
他们就那么站着,任凭那些能撕裂圣人王法体的剑气风暴吹拂在身,却连衣角都未曾吹动分毫。
仿佛他们与这片凶地,根本不在一个维度。
佛子那颗古井无波的禅心,在这一刻,剧烈地跳动了一下。
那不是恐惧,而是一种凡人仰望神明时,发自灵魂深处的震撼与渺小感。
“这些人……是谁?”
“卫国公,看来我们来的正是时候。”霍去病挑了挑眉,带着几分看戏的兴致。
“此地剑意,乃无主之物,只凭一股不散的执念行事,暴虐无序。”王猛看着下方的景象,缓缓开口,“陛下封我为‘靖国公’,靖者,安也,平也。或可一试。”
卫青微微颔首,没有多言,这是对王猛能力的绝对信任。
王猛上前一步,并未催动任何元力,也没有展露准帝的威压。
他只是平静地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下方那狂暴的剑气风暴之中。
“大唐靖国公在此。”
“乱,当平。”
“序,当立。”
简简单单九个字,却仿佛蕴含着某种天地至理。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一股无形却浩瀚磅礴的力量,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那不是神通,不是法则,而是一种名为“秩序”与“安定”的意志,源自于一个煌煌大国那镇压山河的国运!
“嗡——”
整个葬剑渊,那咆哮了万年的剑气风暴,竟是真的……平静了下来。
那些狂暴、混乱、充满了毁灭欲望的剑气,像是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温柔地抚过,戾气尽消,化作一道道精纯的庚金之气,如乳燕归巢般,朝着深渊底部沉降而去。
那鬼哭神嚎的尖啸,变成了如风拂过山岗的轻吟。
绝世凶地,在一人一言之下,化作了洞天福地。
下方,大日神殿的佛子,连同他身边的所有僧人,都呆呆地看着这一幕,手中的法印不知何时已经散去,脸上的表情,是全然的呆滞与不可思议。
用佛法都无法度化的万年怨念,就这么……被一句话给说没了?
这是何等言出法随的大神通?!
山岗上,王猛神色平静,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走吧。”
卫青吐出两个字,率先朝着深渊底部飞去。
大唐众人紧随其后,身形没入那片温顺的剑气之中,消失不见。
良久,大日神殿的佛子才缓缓回过神来,他双手合十,对着那群人消失的方向,深深一拜。
“阿弥陀佛……”
他喃喃自语,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贫僧,今日方知……何为天颜。”
他身旁的一位长老,亦是心神激荡,他看着那片祥和的深渊,又看了看灰蒙蒙的天空,忽然低声道:“佛子,您说……他们为何不受此地规则压制?我观那几人,气息渊深似海,绝非圣人境……”
佛子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吐出一口气。
“或许,这秘境的规则,本就不是为‘天’而设的。”
“我等,皆是笼中鸟。”
“而他们……是笼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