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尊尊灵牌齐整肃穆，各自面前烛火跳跃，照映出其上写着的简单姓名。
每个今时今日再无声息的名字背后，都有段可歌可泣，苦辣酸甜不足为外人道也的岁月。
“英雄？”
“嗯。姜家自古以来能进英灵殿的都在这儿了。”
英灵殿供奉着华夏所有死在战场上的圣人塑像，就在京城，位于教导年幼行者的武序与法序两院之间。
龙双双就是法序出来的，因而对此十分熟悉，姜星野以前听她提起过。
灵牌再往上便是一根根雕龙画凤的横纵房梁，梁上刻着姜家自首代开始历代的字辈顺序。
祠堂三面墙壁雕刻着刀削斧凿般的壁画，讲述着姜家历史由来，并不精细，像是时间紧迫般草草了事，却是给人一种历史的恢宏感。
“屏退族人，我要操持认祖礼。”
姜慧空将写有姜星野信息的表格递给祠堂门前一位戴着黑框眼镜穿着古式蓝灰色长袍的中年男人。
“没到时间，慧空族老。”
中年男人头也不抬，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
认祖归宗，每月初一，鲜少破例。
“青年才俊，礼从简办，不耽误事。”
姜慧空挤出来笑脸靠近，手藏在僧袍中轻轻推了推对方。
“要想破例必须先通过家主以及族老会审查，家有家规，慧空族老应当为年轻人作表率。”
未曾料想这中年男人竟是全然不给面子，从头到尾甚至都不正眼瞧他一回。
姜慧空顿时觉得老脸有些挂不住了：“姜正则！”
“别以为你有个家主兄长便能在这祖宗祠堂为所欲为！”
“我一个主管户礼的，难道连办个简单的认祖礼还要受你掣肘！”
慧空一脸愤懑，却是压低了声音。祠堂人来人往，可不能被晚辈看了笑话。
中年男人姜正则这才施施然抬眼，目光越过黑框眼镜上沿直勾勾盯着僧人，执笔的右手放下，大拇指同并拢的中、食二指似是不经意间轻轻摩擦。
“我这、只论规矩。”
“规矩……哦！”
姜慧空眼里忽然有了光：“我懂规矩。”
“就是不知这规矩……大概什么行情？”
姜正则伸出一根细长食指，脸上依旧不苟言笑。
“一万？好说好说……”
姜慧空一副了然模样就要掏兜。
“一百…颗。”
姜正则面无表情地看了看面前的卤蛋光头，又瞧了瞧对方身后的年轻人，最终目光再回到姜慧空脸上。
似乎在等他仔细考虑这名后生究竟值不值得这个价位。
“你怎么不去抢！”
姜慧空揪起对方衣领，低沉着声音恶狠狠质问。
一百灵晶，那就是整整一百万！
他才宗师前期，一个月的例钱也不过这个数！
中年男人被他口气喷得扭过头去：“规矩就是规矩，从来没变过，你付不起，有人还觉得便宜。”
“哼！”
姜慧空冷哼松手，姜正则简单理了理被他拽乱的衣襟，仍旧板正地端坐原位。
“明码标价，童叟无欺？”
光头慧空指尖佛珠飞窜流转，琴儿三年来交代给自己的唯一一件事，就算砸锅卖铁也得把这事给办了！
“明码标价，童叟无欺。”
随着姜正则话音落下，他的地藏皎月中顿时出现了一百枚闪耀着诱人蓝色光芒的新鲜灵晶。
“叮！叮！叮……”
清脆的铜铃声响彻整间祠堂。
所有人一时间不约而同地放下了手中正在进行的事情，从祠堂的十进大门鱼贯而出。
清堂铃，铃响场清，只有姜正则这位祠堂负责人以及家主才有资格敲响。
“砰！砰！砰……”
十扇大门接连关闭，偌大祠堂中顷刻间只剩下三道身影。
光头僧人站在翠烟心前低头诵念，高大青年老老实实在他侧后方静立，中年男人则是依旧端坐在位子上、埋头不知在抄写着什么。
“首先、要验证一下你的姜家血脉。”
许久、姜慧空终于转过身来，在同一时间，一道携带着大量信息的精神力涌入姜星野脑海。
正是姜家血脉术法，以精神力催动的《雷法咒》和以力量催动的《武雷诀》，从低阶一直到神阶的全部内容。
这其实便是姜星野此次来到杭城认祖归宗的唯一也是真正的目标。
“随便朝我使出一道。”
姜慧空单手负后、另一只手向面前年轻人虚招，一副高人模样。
姜星野也不废话，直接一记完全没有经过装备增幅的中阶术法“雷法咒·厉雷”朝光头袭去，被后者轻松拍灭。
“认祖礼现在开始！请姜家旁系第九十九代孙姜星野面朝列祖列宗牌位、行三跪九叩之大礼！”
姜慧空毫不意外，血脉术法的测试不过也就是走个流程，若是真有人敢冒充姜家人来到此地，一万人来都不可能有一个出得去的。
姜星野对着翠烟心之上的那些名字倒头便拜，这些确实也是自己的祖宗，跪祖宗没有什么心理负担。
僧人满意地点点头：“接下来，歃血为姜！”
“挖出一拳心头血洒于翠烟心之上。”
“不需要立誓？”
姜星野有些诧异，刚才不是说要向这块大石头立下什么守卫之誓吗？除此之外、对于行者而言，一点心头血实在算不得什么。
“以誓言约束行为从来都是下下之选，华夏子孙自会以行动铸就誓言。”
姜慧空闭着眼，一脸老神在在。
姜星野不予置评，心头一痛，一抔猩红血液自胸前涌出，在念力包裹之下漂浮向上、落于巨石之上。
血液在与其接触的瞬间便消失不见，只有翠烟心上那道“姜”字似乎隐约闪烁了一次，其上血红仿佛更加鲜亮了一分。
“随我高诵姜家祖训！”
光头慧空仰头高呼，后脑勺与脖颈连接处的皮肉层层叠叠。
“崇德养气！”
“崇德养气！”
姜星野跟随着他高呼，声音在空旷的祠堂中回荡，久久不散。
“孝悌忠信！”
“孝悌忠信！”
“心系天下！”
“心系天下！”
“忧国忘身！”
“忧国忘身！”
崇德养气，孝悌忠信，心系天下，忧国忘身。
这就是姜家绵延千年的十六字祖训。
“礼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