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苏晚身上。
惊讶。疑惑。嫉妒。不解……
无数复杂的情绪在空气中交织、碰撞。
苏晚自己也怔住了。
她完全没料到,这位冷面宸王,竟会突然做出如此惊人之举,将这无比珍贵的猛虎皮相赠。
要知道,这可是百兽之王的皮毛!
价值连城,千金难求。
多少王公贵族梦寐以求而不得。
他,竟然要送给自己?
一时间,苏晚竟不知该如何回应。
她与宸王,素未深交,甚至可以说是毫无交集。
他为何会突然示好?
旁边的誉王慕容凯,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阴沉了下去。
他精心猎得的梅花鹿,本想借此在苏晚面前风光一把,博得美人关注。
谁知,竟被宸王这突如其来的一头猛虎,抢去了所有风头!
现在,宸王更是要将这象征着勇武与荣耀的虎皮,赠予苏晚?
这简直是在狠狠地打他的脸!
不远处的柔嘉郡主,更是嫉妒得双眼几乎要喷出火来。
她死死地盯着苏晚,恨不得立刻将苏晚凌迟处死。
凭什么?
凭什么这个苏晚能得到璟哥哥如此特殊的对待?
她可是皇上最宠爱的郡主,身份尊贵无比!哪里比不上这个空有虚名的安宁县主?
可璟哥哥,却连一个正眼都不愿给她!
高位上的太后,也露出了几分意外的神色。
她意味深长地看了看自己这位性子冷硬的孙儿,又转头望向苏晚,眼神中带着探究与玩味。
皇帝最先回过神,他爽朗地哈哈一笑,打破了这诡异的寂静:“宸王,你这是何意啊?”
宸王慕容璟依旧面色如常,声音听不出丝毫波澜,冷峻依旧:
“回皇阿玛,儿臣并无他意。”
“只是觉得,安宁县主曾奋不顾身救驾,护得您和皇祖母周全,实乃巾帼不让须眉。”
“这虎皮,象征勇猛,与县主的英气,正相匹配。”
这番话说得冠冕堂皇,却又让人挑不出错处。
“哦?”
皇帝闻言,饶有兴致地将目光投向苏晚,带着审视。
“既然如此,那便依宸王所愿吧。”
“安宁县主,你意下如何?”
苏晚心思电转。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来自誉王那不悦目光,以及周遭那些或嫉妒或探究的视线。
但宸王这份“厚礼”,当众送出,若是拒绝,便是拂了皇子的颜面,实在不智。
她敛下心神,微微屈膝,声音清泠,态度不卑不亢:
“多谢宸王殿下厚赐,臣女受宠若惊。”
她接下了这份礼,也接下了这份突如其来的瞩目。
宸王几不可查地微微颔首,那双深邃的黑眸在苏晚清丽的脸庞上,似乎多停留了一瞬。
随即,他便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去,只留下一个冷硬的背影,以及满场还未平息的惊疑。
誉王慕容凯强压下心中的不快,走到苏晚身边,脸上重新挂起温和的笑容:
“安宁县主真是好福气,竟能得三皇兄如此青睐,赠此重礼。”
“要知道,三皇兄自从……面容有损后,性子越发孤僻,向来独来独往,极少与人交谈,更遑论主动赠礼于人了。”
他看似在恭维,话语间却隐隐带着刺,既点出宸王的“缺陷”,又暗示这份赠礼的不同寻常。
苏晚听出了他语气中的酸涩与试探,面上却波澜不惊,淡淡一笑:
“殿下言重了。”
“想必宸王殿下只是一时兴起,感念昔日旧事罢了,当不得真。”
她轻描淡写地将此事带过。
誉王心中不悦,面上笑容不减:“安宁县主说的是。”
他话锋一转,发出邀请:“不知安宁县主,可愿与本王一同去猎场那边走走?散散心?”
苏晚正思索着如何委婉拒绝,观猎台上的太后却已含笑开口:
“凯儿,晚丫头初来猎场,对此处景致尚不熟悉。”
“你带她四处走走也好,年轻人多亲近亲近。不过,务必注意安全。”
太后的话,显然带着撮合之意。
誉王立刻恭敬应道:“皇祖母放心,孙儿定会护好安宁县主周全。”
苏晚心下无奈,面上却不能违逆太后的美意,只得颔首,跟随誉王离开了观猎台。
两人并肩走在林间小径上,周围渐渐安静下来。
誉王侧头看着苏晚,语气温和:“县主,本王听说,你回府之后,遇到了不少麻烦?”
苏晚维持着淡然的笑容:“多谢殿下关心,不过是些许家宅琐事罢了,都已妥善解决了。”
誉王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赞叹道:“安宁县主果然非同凡响。”
“换作寻常女子,怕是早已被那刁恶的庶母和心机深沉的庶妹,欺负得体无完肤,毫无还手之力了。”
苏晚心中冷笑。
前世,她可不就是被欺负得体无完肤,最后还落得那般凄惨下场?
面上,她却依旧不动声色:“殿下过奖了。晚儿不过是仗着祖母与父亲的庇护,才侥幸得以周全。”
誉王轻笑一声:“安宁县主太过谦虚了。”
“本王可是听说了,是你亲手揭穿了秦姨娘与管家的私情,让她名誉扫地,自食恶果。”
“这般胆识与手段,可不是寻常闺阁女子能有的。”
苏晚心中一凛。
这誉王,对她的事情,竟然打探得如此清楚!看来他对自己,并非毫无关注。
“殿下消息倒是灵通。”苏晚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
誉王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正面望着苏晚。
“安宁县主,本王,一直很欣赏你。”
苏晚心弦微紧,不动声色地后退了半步,拉开些许距离,面上依旧平静:“殿下谬赞了。”
誉王却向前逼近一步,声音低沉,带着诱惑:“本王是认真的。”
“自从那日宫中赏花宴上惊鸿一瞥,本王便对县主……念念不忘。”
苏晚再次后退,语气疏离而客气:
“殿下言重了。晚儿不过蒲柳之姿,一介普通女子,实在不值得殿下如此青睐。”
誉王心中不悦,但很快又被那温和的笑容掩盖:
“县主何必如此自谦?你的美貌,你的才智,你的坚韧,放眼整个京城,都是凤毛麟角,无人能及。”
他步步紧逼,言语暧昧。
正当苏晚蹙眉思索,如何彻底摆脱这令人不适的纠缠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只见宸王慕容璟骑着那匹神骏的黑色宝马,如一道黑色闪电般从林间疾驰而来,精准地在两人面前勒马停下。
“誉王,皇阿玛召你即刻回去。”
宸王的声音依旧冷峻,那双锐利的眸子在苏晚和誉王之间,淡淡一扫。
誉王被打断,脸色微变,显出几分被打扰的不悦:“三皇兄,不知皇阿玛所为何事?”
宸王面无表情,惜字如金:“不知。皇阿玛只命本王前来传话。”
他的态度,摆明了只是个传话的,其余一概不知,也懒得多言。
誉王心中憋闷,却也无法,只得不甘地向苏晚告辞:
“安宁县主,既是皇阿玛传召,本王便先失陪了。改日,本王再与你详谈。”
苏晚微微颔首,看着誉王带着几分郁闷转身离去。
待誉王的身影消失在林间深处,周围只剩下苏晚和宸王两人。
空气似乎都安静了许多。
宸王那深邃的目光,落在了苏晚身上。
他突然开口,声音比刚才似乎更沉了几分:“安宁县主,可愿与本王……一同骑马游猎片刻?”
苏晚再次感到惊讶,抬眸看向这位行事越发让人捉摸不透的王爷。
他这是……什么意思?
见她沉默,带着明显的犹豫,宸王淡淡道:“县主若是不愿,本王不勉强。”
苏晚没有立刻回答,她只是抬起头,迎上宸王那深不见底的目光。
“安宁县主,”宸王的声音再次响起,“你,当真想嫁给誉王吗?”
苏晚心头一跳,面上却不露分毫:“殿下何出此言?”
宸王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查的冷峭弧度:“皇阿玛有意撮合你与誉王,此事,如今怕是半个京城的人都知道了。”
“本王只是有些好奇,县主你……是否真心愿意?”
苏晚沉默了片刻,垂下眼帘:“臣女的婚事,自当遵从圣意,听凭父母之命。”
这是最标准,也最安全的回答。
宸王目光灼灼地盯着她,似乎要看穿她平静外表下的真实想法:“你没有回答本王的问题。”
苏晚抬起头,勇敢地直视着宸王那双仿佛能洞察人心的眼睛:“殿下,您又为何……对此事如此关心?”
宸王沉默了。
他的目光转向远方,层叠的树影在他眼中投下深邃的阴影。
片刻后,他才缓缓开口:
“本王只是不希望看到,一朵好好的鲜花,最终却插在了……牛粪上。”
这话,说得实在太过直白,甚至有些粗鲁。
苏晚心中剧震,完全没想到这位冷面王爷,竟会说出如此惊世骇俗的比喻。
“殿下,您这话……”苏晚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应,是该羞恼,还是该……思索他话中的深意?
宸王却不再看远方,转而将目光牢牢锁定在苏晚的眼睛上,语气严肃了几分:
“安宁县主,你要嫁给谁,本王无权干涉,也不会干涉。”
“本王只是提醒你一句——”
“誉王,并非你表面所看到的那么简单。你好自为之。”
他的话,似乎知道些什么?
他是在……警告自己吗?
苏晚压下心头的波澜,谨慎地回答:“多谢殿下提醒,晚晚……会记在心上。”
宸王点了点头,似乎对她的回答还算满意:“时候不早了,本王送你回去。”
“不必劳烦殿下。”苏晚下意识地轻声拒绝。
只是,她话音刚落,手腕便被一只温热有力的大手,牢牢握住。
宸王的力道不容抗拒。
“本王说,送你回去。”
苏晚心跳蓦地漏跳了一拍。
不知为何,被这位素来冷漠的战神王爷如此强势地“护送”,竟让她在警惕之余,莫名地生出了一股奇异的安心感。
当两人回到观猎台时,众目睽睽之下,宸王依旧没有立刻松开握着苏晚手腕的手。
这一幕,清晰地落入了所有人的眼中,再次引起了一片压抑的哗然与窃窃私语。
太后那双饱经世事的凤眸微微眯起,意味深长地在宸王和苏晚之间打了个转,语气带着几分调侃:
“哟,璟儿向来对谁都冷冰冰的,今日倒是难得,竟然亲自护送苏晚丫头回来。”
“真是难得这么热情啊。”
宸王这才不着痕迹地松开了苏晚的手腕,脸上依旧是那副万年不变的冰山表情,仿佛刚才那个强势握住她手腕的人不是他一般。
“皇祖母言重了。”
“不过是举手之劳,顺路罢了。”
说完,他向皇帝和太后行了一礼,便再次转身,干脆利落地离去。
誉王慕容凯不知何时又回到了观猎台,他快步走到苏晚身边,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笑容:
“三皇兄方才与安宁县主,可是说了些什么?”
苏晚神色淡然:“宸王殿下只是顺路送我回来罢了,殿下不必多虑。”
誉王心中愈发不悦,面上却依旧温和:“本王也是担心安宁县主的安全。”
苏晚心中冷笑,面上却不点破:“多谢殿下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