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老夫人生气情理之中,可比小兔子好哄多了,凑跟前挨一顿骂,几个冷眼,几句斥责,天大的事便可以揭过。
教出这么个混账,都没脸让他去列祖列宗跟前碍眼。
两位不惩罚是一回事,二公子是有这份自觉的,请了一炷香,恭敬列祖列宗心里有自己的计较。
“族谱在谁那儿?”
冯崇应,“在您四叔公那儿。”
白家的事,谢兰卿并不会在意太多,冯崇解释,“去年四老爷那边添丁进口,去祖祠请了族谱。”
以防万一,冯崇又提醒,“那孩子,得称您一声叔公。”
叔公?
这个辈分,让谢兰卿略微恍神。
不察觉,他都这辈分,这年纪了吗?
最会察言观色的冯崇连说,“您辈分高,二公子还年轻。”
“要你说?”
年不年轻这事轮得着他来评价?
本想要再提醒一句,二公子不需要罚跪,大夫人骂上一通发泄了火气,瞧二公子平安无事没少跟头发就消气。
白家的当家人,哪儿能常常去跪祠堂。
谢兰卿怎么会不明白,两位姥姥,几位舅舅生气的点在哪儿,气他把自身安危当做儿戏,气他不把白家,肩头的责抛诸脑后。
毫无顾忌地去赌侥幸,赌上苍眷顾。
定制级杜卡迪Gp,轻易秒杀道路上所有的车,翻车的那个弯道不是提前减速消减一切不利因素,谁也不敢保证那次翻车的结果是什么。
是不是磕青膝盖,小腿,后背,手臂摩擦破皮撞的瘀血那么简单。
是不是还能尝到,那女人情潮之际仍不忘内疚自责,好不心疼地一句句不死心地吻着他问疼不疼,要不要去医院。
是不是看见两位姥姥看似冷眉冷眼斥责的同时,满眼心疼灌满眼泪,一边不满他的犯险又一边庆幸他的平安。
是不是能从冯崇口中听了一句,他不过三十几岁,已经是叔公的辈分。
从小养在白家,两位姥姥教得最多的便是他肩头重担撑着的白家,教他惜命顾惜自己。
一个电话就能叫停赴日航班,阻止沈箬离京。
一句话便有人去机场把那女人给‘请’回来。
但凡他想,没有不可得。
如果他不去。
那犟女人只是被迫身体服从的回来,绝不心甘情愿。
既然认栽。
既然顺从本心。
既然想和她过此生。
再如她所愿,大张旗鼓,兴师动众地追她一回又如何。
日暮西晒。
荀姐带着佣人来送餐,心疼二公子跪了许久,“二公子诚孝可见,回院休息吧。”
“再跪下去,两位老夫人可不得心疼。”
谢兰卿眼眸微阖,背脊不曲禅定一般,“聘礼礼单有么。”
荀姐神色微滞,摇摇头。
眉心微拢,少顷舒展,他说,“皆我之过同她无关。”
“我不愿做的事谁也左右不了,两位姥姥最明事理不要累连无辜。”
白家长大,对谢家众人可不尊不敬肆意妄为,但两位姥姥的慈爱照拂,费尽心思的照养,护爱疼宠不能忘,也不能不尊敬。
两位姥姥有气他知晓,这份怨过不去,就是他不孝。
晚餐留下,荀姐离开。
两位老夫人在内院赏花,花匠仔细的雕琢修剪,荀姐回来回话,料到二公子不会听劝。
大夫人摆摆手不作声,吩咐花匠裁掉左边那一支。
二夫人不疾不徐品了口茶,捻着小叶紫檀的手持念珠,“聘礼清单大姐已经让人列出来,何故叫霰哥儿心里愧疚长跪祠堂。”
大夫人阖目养神,“是那混账先让我不痛快,早年在国外算他有本事瞒我密不透风,倒也平安无事的回来,算他有点孝心。”
“看看现在,那么危险的玩意也敢去碰。真当我不知道他从车上摔下来,若非命硬,若非祖宗保佑,那狗东西……”
“他能定下来心来结婚我哪里能不高兴,不成全。”
“我就是气他不把自己当回事,诚心让我俩老太婆早死!”
大夫人在气头上,二夫人也不能从中周旋,只得顺着这话讲,“霰哥儿着实可恶,就让他跪祠堂,年纪轻轻我就不信能给他跪出毛病,跪瘸了腿。就算伤了哪儿,咱花钱给他治好就是。”
“没规矩的东西,越发地放肆,让大姐您成天优思伤神。大姐您要还气不过,让二房的人去抽他几棍子消气。”
大夫人缓缓睁眼,望着二夫人‘火上浇油’的正经脸,扑哧一笑,“你啊你,就爱护着他。”
半晌,大夫人叹了声吩咐荀姐,“别让他生跪,垫子给换柔软的,早膳午膳都不用可不兴饿出胃病来。”
顿了顿,大夫人扭头,“那姑娘还睡着?”
荀姐笑着点头。
没再说什么,大夫人嗯了声,“晚些叫律哥儿过来。”
“好嘞。”
入了夜,沈箬堪堪醒来,揉了揉怀里柔软的被子,小懒猫似的唤着‘兰卿先生’。
许久不见回答,摸到手机。
缠绵又柔软沙哑的嗓子,“兰卿先生。”
男人勾着嘴角,低磁散漫的嗯了声。
电流静静响着一时间谁也不开口,听着对方的呼吸声,谢兰卿有听到她喝水的声音。
看了眼时间,睡了一天。
“叫人准备晚餐。”
她说不饿,不想吃慢慢踱步到浴室。
泡水里才觉得舒服点,手机开扩音放一旁,手指戳着水珠,媚的不行,“谢兰卿……”
他又嗯,拖着恣意的调儿,“要做什么。”
好坏的小兔子。
“洗澡。”
“……热。”
“故意是么?”谢兰卿眯着眼,端着头颅面对列祖列宗,半分避讳的意味都没有。
对。
她就是故意的。
热,浑身难受。
是他坏在前面,是他恶劣的喂她吃‘维生素’。
她沉默着不回答,就这样叫他:谢兰卿,谢兰卿啊。
想抽烟,谢兰卿舔了舔唇。
“想我回来?”
她说想兰卿先生。
罚跪的二公子已经起身,恣意的阔步,站在廊下焚了支烟深吸一口,浓郁厚重十分得劲。
“叫我什么。”
“囡囡该怎么叫我。”
叫什么呢。
叫老公啊,未婚妻。
沈箬烫着耳朵,轻声喃喃,“……老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