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靖盯着桌面蔓延的酒渍,突然轻笑出声,笑声里裹着苦涩:
“周忍,你说我是不是很可笑?在金三角的毒窟里,谈结婚。”
有点哽咽,有点后怕,“陆鸣野在航城等我,可我连能不能活着回去都不知道。”
周忍他张了张嘴,却发现所有安慰的话在“活着回去”这个命题前都显得苍白——他们能不能活着从萨迪的地盘上安全回来,他自己也不知道。
很久,他才低声开口
“如果活着回去……我想回孤儿院看看。”他盯着杯底晃动的倒影,
“当年收养我的林院长说,等我出息了,要带我带她去京城看天安门。可我进警校后就再也没见过她……”
安靖抬头,对上周忍猩红的眼睛,她说,“周忍。我希望你好好活着,如果你死了,我会哭,我会难过。”
周忍的瞳孔剧烈震颤。他看向安靖半响才说,“好,我们都要好好活着,回去结婚,回去看院长。”
顿了顿,“给你未婚夫打个电话吧,去了那边就没法打了。”
现在二月份了,离三月的寿宴只剩不到一个月。等待他们的是什么,没人说得清。
安靖也不再犹豫,利落的换了电话卡,指尖在按键上翻飞,那串烂熟于心的号码几乎是条件反射般跳出来。
今年陆宅很热闹,陆鸣玥因为月份大了和宴锦程留在航城过年,
客厅里,张秀莲和妮妮在看春晚,逢年过节陆鸣野都带着两人过来,所以现在张秀莲也不拘谨了。
杨惠娟边给陆鸣玥剥橘子边给她讲一些生产的事,陆鸣玥预产期4月份,宴锦程陪着老丈人聊着生意上的事。
陆鸣歆窝在沙发角抱着手机,指尖飞快敲着字,嘴角的笑意藏都藏不住。家里两位老人年纪大了熬不住已经睡下了,整栋房子都浸在等除夕里特有的松弛里。
陆鸣野倚在三楼露台的栏杆上,手指夹着根烟。他望着楼下客厅的,他在等安靖的电话 —— 已经半个月没接到她的电话了,今天是除夕,她总会打一个的吧?
手机在掌心震动起来时,他几乎是瞬间接起,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紧绷:“喂,老婆,新年快乐!”
听筒那头传来电流的滋滋声,混着隐约的风声,然后是那个让他牵念了无数个日夜的声音,带着点沙哑:“老公,新年快乐。”
陆鸣野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像是要把这通来之不易的电话攥进心里。“老婆,你那边怎么样?好不好?吃了年夜饭吗?”他一连串的问题脱口而出,语气里满是担忧。
安靖的声音软了下来:“我挺好的,你别担心。你好吗?”
陆鸣野喉间一紧,眼眶微微泛红,“我很好,家里一切都好,阿姨和妮妮也很好,你不用担心,就是……我很想你。”
安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我也想你,每天都想。”
陆鸣野努力把涌到眼眶的热意逼回去:“老婆,等你回来,我们就结婚,我们就再也不分开了。”
安靖沉默了一瞬,才缓缓开口:“好,以后我们再也不分开了。”
陆鸣野望着楼下陆鸣玥被宴锦程小心搀扶着的身影,笑着分享:“老婆,玥玥要当妈妈了。”
“嗯。”
陆鸣野轻声问:“老婆,等你回来,我们也要个孩子吧。”
“好!”
他忍不住笑起来,声音里带着点傻气:“那你想要男孩还是女孩?”
“我都行。” 安靖笑。
顿了顿她问,“你呢?”
“我也是。”
陆鸣野想象安靖抱着孩子坐在床边的模样,补充道,“只要是你生的,我都喜欢。”
“傻样。” 安靖的声音软得发黏,像是浸了蜜,“到时候换尿布、半夜哄睡,可都归你。”
“都归我!” 陆鸣野立刻应下,生怕她反悔似的,“你也归我。”
安靖低低地笑,笑着笑着,眼泪却毫无预兆地砸在地上。
周忍的手表滴答响,像在提醒她时间不多,可她舍不得挂,只想多听一会儿陆鸣野的声音,多想象一会儿那个有孩子哭闹、有烟火气的家。
“老公,” 安靖的声音努力压得平稳,可尾音还是泄露出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我要挂电话了。”
“好。” 陆鸣野的声音哑得发沉。
“后面…… 可能不方便给你打电话。” 安靖顿了顿,她飞快地补了句,语气格外坚定,“但你别担心,我会好好的。等方便了,一定第一时间给你打。”
“好。” 陆鸣野应着,那些涌到嘴边的 “注意安全”“别逞强”“我等你”,最后都只凝成这一个字。
“我挂了。” 安靖的声音轻得像要被风卷走,听筒里隐约传来她深吸一口气的声响。
“好。”
忙音突兀地炸开时,陆鸣野还维持着举着手机的姿势。
手机屏幕暗下去,映出他泛红的眼。他慢慢将手机心口,喃喃道, “我等你,多久都等”。
而千里之外,安靖捏着断电的手机,指腹反复蹭过屏幕上早已熄灭的通话界面。
周忍笑着打趣,“刚才还只说结婚,现在就连孩子都有了。”
安靖没说话。默默换了卡,随后也将手机按在自己胸口,那里能听见自己的心跳,跳得又急又重,像在替她回应那个被电流隔断的 “好”——
好,我会好好的。
好,我会记得回来。
好,等我。
……
大年初一的晨雾还没散尽,金三角已响起了枪声。周忍的皮靴碾过毒贩温热的尸体。
“还有七个毒窝在名单上。” 周忍手上的死亡名单嘴角勾起一抹狠戾的笑:“在我们走之前,让他们彻底消失。”
千面魔看着大年初一就为自己出去打江山的周忍一阵赞赏,“这小子,真把我的话往心里去!”旁边的保镖连忙递上雪茄,他叼在嘴里,打火机的火苗映着满脸褶子的笑,“看来带老二去见萨迪,真是带对了 —— 有这等为集团拼命的干将,何愁东南亚的通路不姓孟?”
丽佤在一旁剥着荔枝,闻言娇声道:“爸爸您慧眼识珠,二叔自然要为您分忧。” 千面魔哈哈笑起来,眼角的皱纹挤成一团。
只有周忍自己知道,沙盘上那些代表 “千面集团” 的红点,看似为他争地盘,实则在不动声色地树敌。
他亲手炸了青莽帮的军火库那天,冲天火光里混着青莽帮头目的咆哮,千面集团与青莽帮的战火,算是彻底烧了起来。没过几日,青莽帮老大的案头便多了封信,信里说,千面魔三月十四去缅甸给干爹萨迪贺寿,这正是千载难逢的空当,等他回程,他已端了他的老窝。
周忍冷眼瞧着局势发酵,心里打得透亮:等这两方杀得两败俱伤,警方正好来坐收渔利。
终于,到了踏入缅甸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