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军爷爷来了,又能听讲古啦!”
随着恤孤署老兵进村,这群还不够上学堂年纪的小娃娃,已经开心地呼唤小伙伴,
一起来深水井的棚子这边,听老兵讲古。
这年月,乡村难得有什么新鲜事,这几年有了余粮,家里也多了鸡鸭,不时还能卖点钱,
如今日子有了盼头,村里的老老少少也有闲心凑在一起,一起听个故事。
用不了一会,深水井这边的棚子,已经挤得满满当当,最里层的小娃娃,很懂事地给老兵捧来一碗凉开水:
“老兵爷爷喝水,今日讲什么?”
老兵和善地摸了摸小娃娃的头,接过了陶碗,喝了一口,夸赞道:
“这水很甘甜啊,今日咱们说十八路诸侯空望眼,上次不是说道董卓之乱吗?
有个叫袁绍的诸侯,他召集了十八路诸侯,聚集在一个叫酸枣的地方,约定共同讨伐董卓。
结果呢,这些诸侯都不想真出力……”
随着老兵将那段历史,用普通人能听懂的故事形式,婉婉道来,村里的老老少少,很多人都听了进去。
老兵的故事精炼,语句白话,就连小娃娃都能听得懂,每日听完讲古,一些村里的老人,也会感慨几句。
“真是造孽啊,那时候蜀地还算安稳,不过乱兵也真是吓人,老家那边有个村子,被杀的干干净净。
乱世人命如草芥,你们这些小娃子,算是赶上了好时候了!”
当司马懿派兵押送着刘协从豫州启程之时,大汉的各处疆域,每个恤孤令,恩幼令,医者抵达的村寨,都在发生着类似的事情。
百姓可能见识很少,但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杆秤,如今乱世才过去几十年,饥荒,战乱,哪一次不是触目惊心。
当普通人的人生经历,和国家大事联系起来之时,他们也是与有荣焉。
“当今陛下就是仁义!话说我们老张家祖辈就生活在并州,陛下从关中救助的流民,说不定就有张家宗族。
我记得那年,咱们这边也遭了蝗灾,还是陛下收虫卵,收蝗蝻,带着大家养鸡养鸭,这才没成灾。
和那些混蛋诸侯比,先帝与陛下,这份仁义才是真实不虚啊!”
这些听个热闹的小娃娃,可能不懂故事里面复杂的诸侯关系,但是非善恶,都有他们自己的朴素判断。
看似简单的讲古,却在潜移默化中,让百姓重温了一遍那段苦难,
那都是来时路啊!
现在这么好的日子,他们又怎么会不珍惜?
……
“监军,监军,今日讲什么故事?”
说话的是壮实了许多的冯大木,他穿着屯田兵特有的棉服,不仅很保暖,也很是精神。
他们屯的监军是个比冯大木年长两岁的少年,能写会画,人也很和气,平时一点架子也没有。
不仅和他们同吃同住,就连整修水渠这样的累活,也亲力亲为。
晚上闲暇之时,他还会给其他人讲故事,最近的讲古,最受冯大木喜欢。
“活计都忙完了,咱们就一起烤着火,听我说说当年董卓董胖子,火烧洛阳城……”
听完监军的故事,冯大木意犹未尽地说道:
“如果那时候陛下在就好了,说不定能救不少百姓。”
坐在冯大木身边的朱铁头不忿地说道:
“那时候,哪个诸侯不是忙着抢地盘,抓壮丁,征粮草?谁在那也没用,天下乌鸦一般黑。”
冯大木不忿道:
“你是魏军的降兵,你当然会这么说,我爹我娘,就是被你们这些朝廷鹰犬抓去疫病营的。
说是疫病营,根本不给看病,连口吃的都没有,就是抓过去活活等死!”
朱铁头这才想起自己已经做了降兵,被编入了汉军的屯田兵里,他没敢多说,向后缩了缩,希望监军不要注意到他。
在曹魏军队里,别说监军了,他这样多嘴,被屯长队率听了,也得被打死。
只能说最近过得太安逸了,让他有些忘乎所以。
越是怕什么,越是来什么,一个身影来到了他旁边,直接在他与冯大木之间坐了下来。
不是别人,正是那个监军。
“监军大……大人,小的一时口无遮拦,请大人恕罪!”
朱铁头连忙认错道。
“这里都是一个锅里吃饭的战友,哪有什么大人!
冯大木,你要给朱铁头道歉!当初入屯田兵时,怎么说得?
大家无论出身如何,都是汉家兄弟,不能用之前的身份诋毁对方,你都忘记了?”
冯大木也知道自己话有些过了,没有使性子,冲朱铁头拱拱手:
“朱大哥,都是我不好,不该那么说你。”
朱铁头当兵这么多年,队率将领从来都是呼来喝去,哪里见过这等阵仗,一时有些手足无措,连忙道:
“无事,无事,魏军确实很多不是东西,抢掠杀人都是常有的事,
不过我可不是,我就是一个辅兵,胆子小,上战场我都是能躲就躲,装死的本事,我可是第一……”
他说着,发现自己又不小心说了实话,连忙捂住嘴。
“哈哈哈,陛下给我们上课时候说过,恐惧是每个人的本能,但是勇气却是人的赞歌,
怕死是人之常情,但有一天,你的敌人要捅死冯大木时候,你会眼睁睁看着吗?”
朱铁头脱口而出:
“那不能,冯大木很对我老朱的胃口,想扎他,先过我这关!”
身边的冯大木拍了拍他的肩膀,满意地说道:
“够意思,不枉费我冒险救你,好兄弟!”
监军看两人的争吵已经化解,这才放下心来。
这些屯田兵,已经从最开始的各种疏离,已经慢慢有了汉军的样子,
陛下对监军这个职位寄予厚望,他要好好做好,不负陛下的期望!
豫州山阳浊鹿城,距离长安城,足有一千多里,
在魏军甲士的队伍里,刘协透过车窗,惶恐地看着两旁甲胄鲜明的魏军。
身边的曹节于心不忍,握住刘协的手,安慰道:
“陛下不必忧虑,此次虽然曹叡与司马家密谋,将陛下送到长安居心不良,
但素闻刘禅仁德不逊于当年刘皇叔,陛下终于苦尽甘来。”
刘协的手也在微微发抖,他握着曹节的手,神情悲苦:
“卿真心护我,协铭感于心,但陛下之称,去了长安,可万万不可再提。
卿乃曹家宗室,大魏诸人不敢为难与你,
到了长安,如此称呼,恐惹杀身之祸,
本来送协去长安,就为了给汉军生嫌隙。
协之生死,无关紧要,如果连累卿受难,难道让协再经受一次伏皇后时的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