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念成了魔尊的“专属投喂员”,这消息如同一滴水落入滚油,瞬间在幽篁殿内炸开了锅,激起千层浪。私下里,那些平日里眼高于顶的魔侍魔女们,无不窃窃私语,目光中带着惊奇、嫉妒,甚至还有几分不易察觉的审视。她们想不通,一个卑贱的人类,还是个看着就没什么姿色的侍女,如何能入了那位喜怒无常、视万物为刍狗的魔尊的眼?
这其中,最为震动的,莫过于幽篁殿乃至整个魔宫的大总管——玄冥。
玄冥,一个在魔宫浸淫了数千年的老魔头,修为高深,性情古板,最是讲究规矩体统,事必躬亲到了近乎偏执的地步。他的一生,几乎都奉献给了魔尊和魔宫的秩序。当他听闻魔尊不仅开始食用人类的吃食,且一日三餐都交由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人类侍女负责时,那精心打理、象征着威严与资历的花白胡须,当场就根根倒竖,气得险些当场走火入魔。
“荒唐!简直是荒唐至极!”玄冥在自己那间堆满了各类卷宗典籍的总管殿内来回踱步,每一步都踩得地板咯吱作响,仿佛要将心中的怒火倾泻而出。“魔尊乃万魔之主,身体何等尊贵,岂能沾染凡间那些污秽不堪的吃食?这不仅是有损魔尊的威严,更是对魔尊的安危不负责任!那人类,定是使了什么妖媚手段!”
在他根深蒂固的观念里,人类孱弱、狡诈,是最低等的存在。他们的食物,自然也是驳杂不堪,充满了浊气,如何能与魔界那些蕴含精纯魔气的灵果仙酿相提并论?魔尊此举,在他看来,无异于自降身份,自甘堕落!
越想越气,玄冥总管那张素来严肃到近乎刻板的脸,此刻已是铁青一片。他猛地一甩袖袍,周身魔气翻涌,决定不能再坐视不理。这个叫宁念的人类,必须立刻从魔尊身边清除!
彼时,宁念刚从墨团的庭院回来,身上还带着几分被那小兽蹭到的淡淡草木清香。她正在自己那间简陋的小厨房里,仔细清洗着明日要用的青菜,心思却还在琢磨着魔尊那句“寡淡了些”究竟是什么意思。是单纯的口味问题,还是……另有所指?
就在她凝神思索之际,一股强大而冰冷的威压如同泰山压顶般骤然降临。宁念心头猛地一跳,手一抖,刚洗好的一片菜叶便掉落在地。她霍然抬头,只见院门口不知何时立着一位身着繁复黑色滚金边长袍、面容冷峻的老者,其身后还跟着两名气息同样不弱的魔将。那老者目光如炬,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与厌恶,直直地刺向她。
宁念的心瞬间沉了下去。她虽未见过此人,但从他身上散发出的威势以及那身只有魔宫高层才能穿着的服饰来看,此人的地位定然不低。她连忙放下手中的东西,快步走到院中,垂首敛眉,恭敬地行了一礼:“奴婢宁念,见过大人。”
“哼!你便是那个宁念?”玄冥的声音如同数九寒冬里的冰棱子,每一个字都带着刺骨的寒意。他缓步踏入院中,每一步都仿佛踩在宁念的心尖上,那股无形的压力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回大人,奴婢正是。”宁念的声音有些发紧,但还是努力保持着镇定。
“好一个正是!”玄冥猛地提高声调,眼中怒火跳动,“你好大的胆子!区区一个卑贱人族,竟敢妄图用你们那些肮脏污秽的吃食来迷惑君上!魔尊是何等金尊玉体,岂是你这等下贱之人能够亵渎的?
你可知,人类的食物在我等眼中,与泥土无异,充满了浊秽之气,长期食用,必会污损尊上的圣体!你如此行事,究竟安的什么心?是想借此攀附权贵,还是受了何人指使,意图对尊上不利?!”
一连串的质问如同狂风暴雨般砸向宁念,每一个字都带着魔族对人类固有的鄙夷和不屑,毫不留情地撕扯着她那点可怜的自尊。她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如纸,身体也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起来。
她想解释,想说自己只是奉命行事,想说自己做的都是些清淡家常,并无害处。但迎上玄冥那双仿佛能洞穿一切的厉眼,她知道,任何辩解在此刻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在魔族眼中,人类的原罪,便是弱小与卑微。这份偏见,早已深入骨髓。
她深吸一口气,将头垂得更低,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大人息怒。奴婢……奴婢所做的一切,皆是尊上的吩咐。奴婢身份卑微,绝不敢有丝毫僭越之心,更不敢对尊上有任何不轨的企图。”
“尊上吩咐?”玄冥闻言,发出一声嗤笑,仿佛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尊上日理万机,圣明烛照,岂会被你这等雕虫小技所蒙蔽?定是你这不知死活的人类,使了什么见不得光的狐媚手段,才一时蛊惑了尊上!你以为凭着几道凡间的吃食,就能飞上枝头变凤凰了?简直是痴心妄想!今日,本总管便要让你清醒清醒,让你知晓这魔宫的规矩,不是你这等人可以随意践踏的!”
宁念被他训斥得面色惨白,嘴唇紧紧抿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知道,这位大总管今日是铁了心要拿她开刀,给她一个下马威,甚至可能直接将她处置了。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一点点缠上她的心脏,让她手脚冰凉。
玄冥见她这副“冥顽不灵”、低头不语的样子,更是怒火中烧。他重重一哼,甩了甩袖子,厉声道:“你这等冥顽不灵之辈,留着也是祸害!本总管现在就去面见尊上,定要请尊上擦亮眼睛,认清你的真面目,将你这危险的人类逐出魔宫,以绝后患!”
说罢,他不再看宁念一眼,带着满腔的怒意和不容置疑的决心,转身便领着侍从,气势汹汹地朝着幽篁殿主殿的方向大步流星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