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浊褪去!
那碗羹汤,呈现出一种极其奇特的、如同“雨过天青”般的澄澈色泽!底部沉淀着些许无法完全融化的、细如尘埃的灰黑颗粒(灶灰残渣),如同大地深处的基石。中层是温润如玉的琥珀色米油,流淌着内敛的滋养光华。上层则悬浮着雪白细腻的藕泥,散发着清新生机的微光,点点红艳的枸杞点缀其间!
而最令人震撼的是,整碗羹汤之中,不再只有乳白的微光,更流转着一层极其微弱、却无比坚韧的、如同淬火精金般的淡金色光泽!这光泽与藕泥的乳白微光交相辉映,形成一种奇异的共生!一股全新的气息弥漫开来——那不再是纯粹的生机,而是融合了焦土的厚重、烈火的涅盘、白藕的纯净、米油的滋养……一种在绝境中挣扎、在污浊中淬炼、最终破茧重生的——不屈之息!
这气息霸道而内敛,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力量!它冲散了厨房内原本弥漫的压抑与药味,甚至让靖王负在身后的手指,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荆钗更是猛地抬起头,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里,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震撼与……一丝难以言喻的悸动!
涅盘生息羹,成!
苏窈脸色苍白如纸,汗水浸透了鬓发,后背的衣衫早已湿透,紧贴在身上。她如同虚脱般,身体微微摇晃,却硬撑着没有倒下。她舀起一小勺这色泽奇异的羹汤,盛入一只温润的白玉小碗中,双手捧起,举过头顶,递向靖王。她的声音嘶哑,带着耗尽全力的疲惫,却异常清晰:
“请……王爷……品鉴。”
靖王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仪器,在那碗散发着奇异光泽与不屈气息的羹汤上逡巡。那融合了灰烬、微光、淡金的色泽,那霸道又内敛的气息,都超出了他的认知。他缓缓伸出手,骨节分明的手指接过了那只白玉小碗。指尖传来玉质的温润,更感受到碗中羹汤传递来的、那奇异的、带着微弱搏动感的温热。
他没有立刻品尝,只是将碗凑近鼻端,深邃的眼眸微微眯起。那气息……清甜中带着一丝极淡的、被烈火焚尽后的焦土余韵,温养里裹挟着一种破开樊笼的锐利锋芒……复杂,矛盾,却又奇异地交织出一种令人心悸的力量感。
终于,在苏窈几乎要支撑不住那巨大的压力时,靖王拿起碗中备好的小银勺,舀起一勺色泽澄澈奇异的羹汤,送入口中。
汤汁温润,滑过舌尖的刹那,靖王那双深不见底的寒眸,瞳孔骤然收缩!
清甜!
一股极其纯粹、仿佛凝聚了春日第一滴晨露的清甜首先在味蕾上绽放!这是莲藕最本源的生机!
紧接着,是温厚!
如同大地般包容、滋养的温厚米香弥漫开来,抚慰着每一寸味蕾!这是米油至纯的温养!
然而,就在这清甜与温厚即将交融的瞬间——
一丝极其细微、却无比清晰的苦涩,如同蛰伏的毒刺,猛地刺穿了柔和的表象!那苦涩并非令人不悦的腐败,而是如同陈年古茶、如同烈火焚木后的余烬,带着一种岁月的沧桑与……涅盘的厚重!这苦涩霸道地冲击着味蕾,带来短暂的、如同刀锋刮过的锐利刺激!
就在这苦涩的刺激达到顶峰,几乎要压垮所有柔和味道的刹那——
轰!
一股难以言喻的、如同火山喷发般的回甘,挟裹着更加澎湃的清甜与温厚,如同决堤的洪流,瞬间席卷了口腔的每一个角落!将那苦涩的锐利彻底淹没、吞噬、转化!那回甘之强烈、之纯粹、之悠长,仿佛经历过烈火焚烧、焦土掩埋后,破土而出的新芽所绽放的第一缕生命之光!带着一种涤荡灵魂、洗尽铅华的酣畅淋漓!
在这复杂到极致、矛盾到极致、最终又统一到极致的三重冲击之下——
一股微弱却无比坚韧的暖流,如同被唤醒的潜龙,顺着咽喉,无声无息地沉入了丹田气海深处!靖王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体内那因长久运筹帷幄、杀伐决断而凝练得如同玄冰的内息,竟因这一小勺羹汤,而微微躁动了一丝!如同冰封的河面被投入了一颗滚烫的石子!
这……绝不仅仅是味道!
这是意!是境!是道!
是绝境挣扎!是烈火涅盘!是破茧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