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窈垂着眼,浓密的睫毛掩盖了眼底翻涌的冰冷火焰。她微微屈膝,声音平静无波:“民女谨记魏公公教诲,定当……‘小心’行事。”
“很好。” 魏忠似乎很满意她的“恭顺”,细长的手指随意一指角落一处最不起眼、靠近水槽、光线也最昏暗的小灶台,“苏姑娘初来乍到,便先用那个灶吧。今日太后娘娘的药膳嘛……” 他拖长了音调,目光扫过案上一筐刚从冰窖送出的、还带着寒气的新鲜鲫鱼,嘴角那丝阴冷的笑意加深,“秋燥伤肺,太后娘娘凤体又虚不受补。就用这‘清水鲫鱼羹’吧。取鲫鱼脊背活肉,细细刮茸,以无根水(雨水)熬制,取其至清至淡,润肺生津。苏姑娘……可要‘用心’了。” 他刻意强调了“用心”二字,眼神如同淬毒的钩子。
清水鲫鱼羹?至清至淡?
苏窈的心猛地一沉!这看似简单的要求,实则是魏忠最阴毒的陷阱!以她的“心意”为引,若引动稍有不纯,这“至清至淡”立刻就会变成“妖异浑浊”的铁证!在珍馐司的地盘,她稍有差池,便是万劫不复!
“是。” 苏窈依旧垂首,声音听不出丝毫波澜。她走到那处阴暗潮湿的角落灶台。冰冷的灶台,简陋的刀具,一筐还在微微翕动鱼鳃的鲫鱼,一小桶清澈的雨水。这便是她的战场。
无数双眼睛如同跗骨之蛆,黏在她的背上。魏忠坐在不远处的紫檀圈椅上,慢悠悠地品着茶,细长的眼睛如同最耐心的猎手,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苏窈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翻涌的惊涛骇浪。她走到鱼筐前,目光如同最精准的刻刀,扫过那些活蹦乱跳的鲫鱼。鱼鳞银亮,鱼眼清澈,鱼鳃鲜红……看似鲜活。然而,当她的指尖触碰到鱼身那冰冷滑腻的鳞片时——
一股极其微弱、却如同跗骨之蛆般的阴寒滞涩之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顺着指尖钻入她的感知!
不对!
这鱼……有问题!
并非中毒,而是……被某种阴寒之物处理过!如同在冰冷的寒潭中浸透,连鱼肉的生机都被强行压制,透着一股死气沉沉的阴郁!这种鱼,若按寻常手法取其脊背活肉刮茸,熬出的鱼羹看似清澈,实则内蕴一股难以察觉的阴寒滞涩之气,对于本就虚寒入骨的太后而言,无异于雪上加霜!
好毒的手段!不着痕迹,却杀人无形!魏忠这老狗,竟在食材源头就埋下了阴招!
苏窈的心沉到了谷底。她若按部就班,熬出的鱼羹必然带着那股阴寒滞涩,魏忠立刻就能以“心意不纯、引动寒毒”为名发难!她若强行引动自身“生”意驱散阴寒,在这无数双眼睛注视下,那“引动真意”的微光又如何能瞒得过?依旧是“妖异”的铁证!
怎么办?!
退一步是死!进一步也是死!
就在这绝境之中,苏窈的目光猛地扫过灶台旁悬挂的那一串串深红色的干辣椒!那霸道的辛香气息,如同撕裂黑暗的闪电,劈开了她混乱的思绪!
辣椒!性热!味辛!散寒!驱邪!
那被阴寒浸透的鱼肉……何不以毒攻毒?!用这至阳至烈的辛香,强行驱散鱼肉深藏的阴寒滞涩!更以这霸道的辛烈为引,掩盖她引动“真意”时可能产生的微弱光华!
一个极其大胆、近乎疯狂的计划瞬间在苏窈脑中成型!
她不再犹豫。动作快如闪电!抓起一条活蹦乱跳的鲫鱼,摔在案板上!刀背精准敲击鱼头!鱼身瞬间僵直!刮鳞!破腹!去内脏!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精准!她特意留下了鱼头、鱼骨和鱼尾!
然后,在魏忠等人略带惊愕的目光中,苏窈并未如常取脊背活肉,而是抄起沉重的厚背厨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