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冰冷的意志，狠狠刺入陈默的意识核心。
滚。
这一个字，不是声音，而是一种纯粹的、蛮横的意志冲击。
它要将陈默从这片属于它的领地中彻底抹除。
监控台前，雅典娜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前所未有的警报意味：“警告！主人脑部电波紊乱！神经系统正遭受未知高维信息冲击！基因序列稳定性下降至百分之三十！细胞正在发生非良性异变！”
维生舱内，陈默的身体表面，一层黑色的粘稠物，正从他的毛孔中缓缓渗出，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普罗米修斯死死盯着那些黑色的渗出物，眼中闪过一丝凝重：“他触碰到了核心。那东西……醒了。”
在陈默的意识世界里，面对那冻结灵魂的驱逐令，他的意志没有退缩，反而凝聚成了一股更加锋锐的尖刀。
他来此，不是为了征求同意。
“我的身体，我做主。”
陈默的意志化作一句无声的咆哮，狠狠撞向那只漆黑的巨眼。
仿佛是回应他的挑衅，那片死寂的黑色湖泊，剧烈地翻涌起来。
湖水冲天而起，在空中汇聚、蠕动、拉伸。
一个庞大而威严的身影，在陈默的意志面前，缓缓成型。
身高近三米，全身无毛，皮肤苍白如玉石，高挺的鼻梁与高高隆起的眉脊赋予了它一种神只般的威严。
那双眼睛，正是之前湖底睁开的那只，纯粹的漆黑，不带一丝眼白，只有无尽的冷漠与虚无。
工程师。
黑水意识，竟幻化成了它最初的创造者，也是最完美的造物形态。
它没有言语，只是漠然地抬起了手。
下一秒，这具由黑水构成的工程师身躯动了。
它不是行走，而是瞬间跨越了意识空间的距离，出现在陈默面前。
陈默的意志也早已凝聚成形，化作了他最熟悉的、自己的模样。
面对这尊降临在自己精神世界的“神”，他没有丝毫的敬畏与迟疑。
战！
陈默的意识体向前踏出一步，右拳紧握，带着他身经百战的杀伐之气，笔直地轰向工程师的面门。
工程师只是微微偏头，轻易躲过了这一拳。
它的动作流畅得不像生物，更像是一段被完美编程的程序。
与此同时，它那只苍白的手掌，在挥向陈默胸膛的途中，发生了诡异的变化。
皮肤与肌肉如流体般收缩、拉长，骨骼发出扭曲声，眨眼之间，那只手掌竟变成了一柄长达半米的、闪烁着金属光泽的黑色利刃！
利刃破空，带着撕裂一切的锋芒，直刺陈默的心脏。
太快了！
陈默瞳孔骤缩，强行扭转身躯，利刃贴着他的胸膛划过，在他的意识体上留下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没有鲜血，只有溃散的光影。
“主人！”
雅典娜的声音在现实世界中响起，“您的胸腔生物电场出现断层！心肌组织有轻微撕裂迹象！”
陈默根本无暇顾及外界的警告。
一击不中，工程师的攻势如狂风暴雨般展开。
它的另一只手臂也化作了利刃，双刀挥舞，形成了一片密不透风的死亡刀网，将陈默笼罩。
叮！叮！当！
陈默的意识体在刀网中高速闪避，他的双臂不断格挡、招架。
每一次碰撞，都像是两股意志的正面硬撼，在他的精神世界中炸开一圈圈无形的涟漪。
近身搏斗，本是陈默最擅长的领域。
但在此刻，他却被彻底压制。
这具工程师的身体，简直是为战斗而生的终极模板。
它的每一块肌肉，每一寸骨骼，都遵循着最高效的杀戮法则。
“死！”
陈默发出一声怒吼，抓住一个空隙，不顾对方劈来的一刀，欺身而上，一记蕴含着全部意志的膝撞，狠狠顶在了工程师的腹部。
嘭！
工程师的身体被撞得微微一弓，但那感觉，不像是撞在血肉之躯上，更像是撞上了一块高密度合金。
而陈默的左肩，也被工程师的另一柄臂刃划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整条左臂都变得虚幻起来。
“还不够！”
陈默不退反进，右拳如炮弹般再次轰出。
然而，工程师的身体再次发生了变化。
它那被膝撞击中的腹部，突然向内凹陷，如同一个旋涡，卸掉了陈默全部的力道。
同时，它那化为臂刃的右手，竟如液体般融化，化作一条漆黑的长鞭，带着尖锐的破空声，缠向陈默的脖颈。
鞭！
形态的切换只在瞬息之间，毫无道理可言。
陈默心中警铃大作，急忙后仰。
黑色长鞭擦着他的鼻尖掠过，鞭梢末端炸开，化作数根尖锐的倒刺，狠狠抽在他的胸膛上。
“噗！”
陈默的意识体剧烈震颤，仿佛要当场溃散。
“警告！警告！基因链崩溃率已突破百分之五十！主人正在失去对身体的控制权！”
雅典娜的声音已经带上了颤抖。
监控屏幕上，陈默的身体正剧烈地抽搐着，那些从毛孔渗出的黑色粘液，开始在他的体表勾勒出诡异的、类似工程师体表的花纹。
普罗米修斯双手紧紧握拳，指节发白。
她死死盯着陈默的脸，沉声说道：“撑住！主人！不要被它的形态迷惑！它的一切变化，都源于你对它的恐惧和认知！你认为它是什么，它就能变成什么！”
意识世界中，陈默半跪在地，大口喘息着。
对面的工程师缓缓收回长鞭，鞭子再次融化，恢复成苍白的手臂。
它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陈默，那双漆黑的眼睛里，依旧是那副亘古不变的漠然。
仿佛在说：你，太弱了。
陈默抬起头，他的眼神却变得比之前更加锐利。
弱？
是，比起这头活了不知多少岁月、承载着造物与毁灭之力的怪物，自己确实很弱。
但弱小，不代表就要认输！
普罗米修斯的话，如一道闪电，劈开了他脑中的迷雾。
恐惧？认知？
原来如此。
它之所以能变成利刃，是因为我认为它锋利。
它之所以能变成鞭子，是因为我认为它能束缚。
它所展现的一切，都源自于我潜意识中最深的恐惧。
我恐惧它的力量，所以它就变得无比强大。
“不。”
陈默缓缓站起身，虚幻的左臂重新凝实。
他的眼神变了，不再是单纯的战斗意志，而是多了一分审视，一分……轻蔑。
“你不是神。”
陈默的意志，第一次清晰地传递给了对方，“你只是我身体里的一段……基因。”
工程师漆黑的眼眸中，似乎第一次泛起了一丝波澜。
它感觉到了陈默意志的转变。
那是一种，从猎物到猎人的转变。
它猛然向前，手臂再次变化。
这一次，不再是精巧的利刃或长鞭，而是变得无比粗壮、巨大，肌肉虬结，五指合拢，化作了一柄足以开山裂石的黑色铁锤！
锤！
这柄巨锤，带着纯粹的、蛮不讲理的毁灭性力量，朝着陈默的头顶，当头砸下！
面对这足以将他的意志彻底砸成粉末的一击，陈默没有躲。
他只是抬起了自己的右手。
“在我面前，不准用锤子。”
他的意志，化作一道命令。
就在那柄黑色铁锤即将落下的瞬间，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构成铁锤的黑色物质，剧烈地颤抖、扭曲起来，仿佛有两股截然相反的指令，正在它的内部疯狂冲突。
它想维持铁锤的形态，但另一股更强大的意志，却在强迫它……分解。
轰！
那柄巨大的铁锤，在距离陈默头顶不到一寸的地方，轰然解体，重新化作了最原始的黑色液体，四散飞溅。
工程师的身体猛地一震，向后退了一步。
它那张万年不变的脸上，出现了一丝类似“错愕”的情绪。
它看向陈默，似乎无法理解，这个弱小的意志，为何能干涉它的形态。
“现在，轮到我了。”
陈默的身影，从飞溅的黑色液体中一步踏出。
他主动发起了攻击。
没有花哨的技巧，就是最简单的一记直拳。
但这一拳，却和之前截然不同。
在他的拳锋之上，一缕缕黑色的粘液，正从他意识体的“皮肤”下渗出，缠绕其上，形成了一层薄薄的、不断流动的黑色拳套。
他不再是单纯地用意志去战斗。
他开始……调用这股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