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瑠踏入巨门。
整个世界在他感知中骤然坍缩。
无尽阶梯向上，没入一片金色光海。
光芒刺目，几乎要将灵魂彻底蒸发。
光海尽头，黄金王座静静矗立。
一道身影端坐其上。
威严古老，难以言喻的疲惫仿佛从时光的尽头弥漫而来。
人类帝皇的意志投影。
仅仅是那道投影的存在，便让夜瑠感到自身渺小。
秩序之矛号，在这真正的黄金王座前，连萤火的微光都算不上。
没有言语。
帝皇的投影，“注视”着他。
下一刻，并非直接的意志洪流，而是一幅幅画面，一段段强行烙印的认知，在他脑海中炸开。
大远征的辉煌画卷展开。
亿万星辰被人类的铁蹄逐一点亮，无数异形种族在绝望中化为宇宙的尘埃。
铁与血，荣耀与牺牲，交织成人类崛起的赞歌。
紧接着，画面陡转。
那是深藏在辉煌之下的阴影，是无数次“必要之恶”的堆砌。
为了人类的存续，帝皇亲手扼杀了无数可能，也亲手埋葬了无数真相。
投向夜瑠这位“失落”子嗣的情感，复杂万分。
山岳般的期望，深可见骨的戒备，还有冷酷的审视，如实质的枷锁，层层束缚而来。
“轰！”
夜瑠胸腔内的星神碎片，那枚虚空龙的残片，在这股审视与期望的重压下，发出剧烈的震颤。
虚空之龙冰冷、暴虐、充斥吞噬欲望的本能，在他灵魂深处疯狂咆哮，试图挣脱这至高无上的皇权压制。
而他灵魂中那枚沉寂许久的帝皇烙印，此刻爆发出灼热光芒。
它在星神碎片与帝皇意志间疯狂撕扯，试图强行压制星神碎片的躁动。
“呃啊！”
夜瑠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吼，额角青筋坟起，根根暴突。
帝皇的启示仍在继续。
他看到了黄金王座的“真相”！
这根本不是什么完美的网道连接器。
它更像一个巨大、濒临极限的灵能聚合体。
一个为了强行压制泰拉地底深处某个恐怖亚空间裂隙，为了维持人类那脆弱不堪的灵能火花不至熄灭，而不得不建造的巨型镇压装置。
它正在缓慢地崩溃。
非但无法连接网道，反而成了一个功率全开的亚空间灯塔，日夜不休地向整个宇宙广播着自身的坐标。
夜瑠的心脏，猛地一抽。
他终于彻底明白了。
马格努斯！
千子军团的赤红之王！他那震彻灵魂的哀歌！
马格努斯并非单纯的背叛者。
他是帝皇为了启动黄金王座，为了弥补这台巨型机器的致命缺陷，而亲手推上去的“活体灵能核心”！
是那灵能镇压器最关键的组成！
那无尽的悲伤和悔恨，那难以言喻的孤寂。
跨越万年，与夜瑠此刻的感知，完美地印证。
“真是何等伟大的父亲。”夜瑠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丝丝鲜血从他嘴角渗出。
一丝微不可察的扭曲波动在王座大厅的边缘闪现，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窃笑，低语着诱惑与混乱的种子，试图在他心防最脆弱的刹那生根发芽。
“多么美味的能量…”另一个更直接的贪婪念头，如同毒蛇般悄然探入他的感知，带着令人战栗的魅惑，指向黄金王座磅礴如海的灵能。
帝皇的谎言。混沌的低语。马格努斯万年不息的悲鸣。
一瞬间，夜瑠心中积压已久的愤怒，对被欺骗的强烈屈辱。
以及对这个操蛋世界的无边厌恶，骤然爆发。
他不是棋子。
他绝不再做任何存在的棋子！
他体内的秩序薪火，在这一刻，以前所未有的姿态熊熊燃烧。
不再是单纯的净化与被动守护。
那火焰与他胸腔内躁动不安的星神碎片，那虚空龙的吞噬本质，以前所未有的方式，悍然融合。
一股难以形容的剧痛与狂喜在他体内炸开。
仿佛骨骼在寸寸碎裂又瞬间重组，灵魂被撕成碎片又被更强大的力量强行糅合。
冰冷的吞噬之力与炽热的秩序之光，在他体内达成一种暴虐而完美的平衡。
他猛然抬起头，双眸中燃烧着幽暗的火焰，直直对上了黄金王座上那道依旧威严的帝皇投影。
“修复王座？”
夜瑠的声音冰冷而沙哑，带着毫不掩饰的嘲弄。
“继续你那所谓的大远征？”
“不。”
他一字一句，斩钉截铁。
“我拒绝。”
“我将走我自己的路。”
“一条超越你所谓的秩序，也超越那些混沌杂碎的道路。”
“一条真正为人类，也为我自己，寻找真正变数的道路！”
帝皇的投影，在夜瑠这番决绝的宣告之下，猛然剧烈地颤抖起来。
那张模糊不清的面容上，似乎掠过一丝错愕和愤怒。
最终只剩下无尽的疲惫。
他没有试图用言语说服。
金色的光影寸寸碎裂，如被狂风吹散的沙画，一点点从王座之上撤回消散。
随着帝皇投影的彻底消失，整个黄金王座大厅，不，是整个泰拉，都发出了一声更加凄厉的“哀鸣”。
地底深处，传来一声沉闷而恐怖的巨响。某种被禁锢了万古的恐怖事物，似乎挣脱了长久以来的枷锁。
夜瑠面沉如水。
真正的风暴，此刻才刚刚拉开序幕。
他霍然转身，大步流星地向巨门外走去。
他启动通讯器：“神甫，立即整备。”
“我们，即刻离开泰拉！”
第一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