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仪泠却听得像只炸了毛的猫,猛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你胡说,我一直都没看见你!”
众人倒吸口气。
自从景王倒下后,陛下更加器重叶濯,现如今满京城中,竟然还有人敢和叶大人这样说话。
果然,安禾大长公主猛地一拍桌案:
“你放肆!堂堂朝廷命官,帝王之师,岂有你大声谩骂的道理?果然是个没规矩的,难怪做出这等下贱事来。”
荣仪泠被骂得全身一颤,仅剩的一点胆量用尽,呜咽一声又躲回金氏的怀里。
倒是金氏还不甘心,她质问叶濯:
“敢问大人,你来赴宴,在不知道会遇见我家二姐儿的情况下,是如何在这么短的时间找到女子衣裙的?”
言外之意,他们早提前有准备。
那这至少也是一场提前准备好的,针对荣仪泠的陷害。
就听人群外又有一个声音,女音灵动尖厉:
“是我把替换的衣裙,让给荣二小姐了。”
荣仪贞认出这声音。
满京城中能这样嚣张的姑娘,怕是只有内阁首辅关崇的小孙女,关芝芝。
前世,昭平侯府被抄家前,满朝中,只有已经被贬出内阁的关崇愿意施以援手。
因此,荣仪贞对关家印象深刻,死后也时常飘去关家府上。
她眼睁睁看着关家一点点被驱逐出京城权力的中心。
最后和昭平侯府一样,满门获罪。
关芝芝背着手,大步走进茶室。
同样先是给安禾大长公主行礼,随即又对着大长公主身边的蔡氏喊了一声:
“嫂子。”
等蔡氏点头后,关芝芝这才转身与金氏对峙:
“满京城皆知今日是我与荣二小姐初次相识,只是同为女子,见她衣裙脏污,心疼她伤了体面,这才将自己的衣裙借出。”
“这样解释,荣二夫人满意了吗?”
她双臂抱胸,在金氏哑口无言时,又质问道:
“倒是有一点我不明白,我嫂子的侍女告诉我,说荣大夫人和荣二夫人才一进门,都没看到被捉住的女子是谁,就喊着荣二小姐的闺名。”
“这又是为什么?”
郑秋华和金氏脸色一白,恨不得就此晕过去。
荣仪泠忍了又忍,呜呜哭出声:
“你们都是一伙儿的,我没有私通!都是荣仪贞害的我,私通的人本应该是她!”
“够了!”
郑秋华厉声呵斥,把金氏都吓了一跳,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但郑秋华丝毫不在意。
她不能让荣仪泠这个蠢货,再说下去了。
什么叫‘本应该是她’?
那不是坐实了她们故意陷害荣仪贞吗?
若真被安禾大长公主顺着这句话查出来,别说要牺牲一个荣仪泠,就连她这个当家主母只怕都要被休。
那她的珠儿怎么办?
她的珠儿,明明是这世上最好,最应该被疼爱的孩子。
荣仪泠年纪还小,不知道叶濯和关家同时站出来作证,到底意味着什么。
可郑秋华知道。
她闭了闭眼,在心底舍弃了荣仪泠这把还没用就断掉了的刀。
竟然又败了。
看着站在一旁,弯眸浅笑的荣仪贞。
郑秋华直到此时才明白,她一门心思要在赏菊宴上除掉荣仪贞,却不知自己早就在对方的计划之中。
她咬牙暗恨。
安禾大长公主如此在意这贱种,在水榭楼阁上当着那么多人羞辱她还不够,居然把叶濯这前朝重臣也拉来后宅争斗中。
还有关芝芝。
这丫头是关崇早逝儿子的遗腹子。
被老头子宠得眼高于顶,满京城中就没有她能看得上的女孩子。
便是她的珠儿几次刻意讨好,也都被冷冷回绝。
可荣仪贞这贱丫头的命竟这般好,死一个郑秋宁,还有侯府为她撑腰。
如今,大长公主府和叶濯也站在她这边。
连关芝芝这小贱人都为她说话。
让人如何不恨?
事情到此时,所有人心里都有了答案。
荣淮这位继室,伙同二房的妯娌和侄女,陷害自己的继女。
手段阴损狠毒,不惜毁人名节。
可也不知道这中间发生了什么,两人喊着荣仪贞的名字进来,发现被抓住的却是荣仪泠。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真是痛快。
夫人们用赞赏的眼光看向荣仪贞,想着小丫头虽然年纪不大,但一定有些手段,才能逃脱。
在茶室中对峙,也是一副胸有成竹、临危不乱的样子。
可惜听说早有了婚约。
否则,把这丫头娶进门来做儿媳妇,日后成了当家主母,也一定是管家理事的一把好手。
安禾大长公主说:
“仪贞还有芝芝,你们都未成婚,既然已经洗脱了嫌疑,那就先出去,这等放荡肮脏事,女孩子家最好不要听。”
‘放荡肮脏’四个字,大长公主故意加重了音调。
把荣仪泠和金氏听得脸色惨白。
金氏咬牙,狠狠瞪了郑秋华一眼。
若不是因为郑秋华,她的泠儿何至于落到这步田地。
还大言不惭地说什么万无一失。
难怪她不用自己的女儿去冒险。
只恨自己当初轻信了她。
关芝芝先出去了。
随即是荣仪贞乖乖应“是”,行礼退出。
都没走出茶室,就听身后叶濯也对大长公主说:
“殿下,既然已经不需要臣作证了,这等放荡肮脏事,臣一个未娶男子,也就不听了。臣告退。”
他故意把‘放荡肮脏’四个字又重复了一遍,又加了重音。
荣仪贞侧眸,唇边扯出笑意。
等叶濯从茶室里走出,荣仪贞已经等在了竹楼的廊下。
“叶大人。”
她福身行礼:“刚才多谢。”
叶濯鼻尖哼笑一声,向前迈了一步,眼睛直盯在她脸上。
荣仪贞后退半步。
叶濯不依不饶,又追上前半步,与人对视。
“又是这样,不痛不痒的感谢?”
那一双好看的狐狸眼,黑色眼珠左右转动,盯着荣仪贞的眼睛,好像要看进她的心里去。
她凝眉,后腰处就是二楼回廊的栏杆。
荣仪贞不能再往后退了。
她腰肢抵在栏杆上,整个人微微后仰,几乎从栏杆处探出小半个身子。
叶濯却寸步不退,甚至挨得更近了些,笑道:
“荣二姑娘,比起嘴上的道谢,我更喜欢得到一些实际的东西。”
荣仪贞闻言,眉头微挑,腰肢用力,把探在栏杆外的身体收了回来。
她整个人猛的往前,几乎要蹭上叶濯的鼻尖,以攻为守问:
“叶大人想要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