稀里糊涂应下，江渺看着搁在自己面前的卷子，想起自己的病症debuff，有些骑虎难下，只好硬着头皮尽量语言简洁的讲了一遍她的思路。
她语速很快，但给出的思路一目了然非常清晰，就连旁听的程余听了她只言片语也瞬间明白自己失误在哪了。
“谢谢，我要是还有不会的题再来找你，麻烦你了。”
顾明楼挺高兴的，一开始是因为老张让她多看着点江渺，让江渺别太脱离班级游离在外，把关系搞得融洽一点，从老张手里拿到成绩单后她一眼便看见少年偏科的情况。
她这辈子第一次见语文能考36分的人，当时顾明楼看着满分的数学心中有了计划，她打算借着这个由头搞搞同学关系，帮衬一些。
没想到江渺看着不近人情，面对她的提议应得却很快，也没有敷衍，这人的思路很厉害，像是手把手带着她又做了一遍题目。
顾明楼转回去时还带着点恍惚，这好像不是她在帮衬江渺了，有点像她在占江渺的便宜。
“你挺厉害的。”
“当然。”
这对话一来一回，程余单手托腮，静静看着江渺，没什么情绪的一句话好像成了他们之间关系缓和的阶梯，江渺顺势而下，两个人也不再氛围古怪了。
高中的生活两点一线，过于枯燥，江渺一如既往的懒散，她不怎么听课，平常也就和顾明楼交流的多，顺带时不时和程余相互刺挠说话，剩下的不是装逼就是睡大觉。
这是她唯一需要刷的存在感了，背景板又不是透明人，还是要犯贱挑衅秀一下存在感的。
除了和顾明楼友好互助以及和叶望舟纯粹的叫醒关系外，她选择无差别轰炸所有人，每天任务就是兢兢业业的装逼当天龙人，刺了程余又去踩两脚辛倚。
程余每次都会黑脸，但是他被挑衅气极了也只是压着黑灰色的眼睛沉沉看着江渺，没怎么亲自上手收拾过。
反倒是辛倚，挑衅两句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直跳脚，和江渺掐的最纠缠不清的就是他了，每天雷打不动的互相嘲讽。
当然江渺是个事业心很强的打工人，谨记进行每日任务的同时还发展新任务，高二已经走了将近三分之二，她要开始对程余和季见青的关系煽风点火了。
这事乍一看挺难的，毕竟程余很少回宿舍，都是在校外晃荡，季见青也经常时不时外出参加杂七杂八的竞赛，有时还会带上江渺一块，可以说两个人说话的频率还不如江渺和叶望舟纯粹的叫醒关系。
但江渺想得非常简单，她直接从剧情里找答案，程余是忍不了所有人都仿佛永无止境般拿着季见青对比，层层积压的怒气混合着莫名情绪最终点燃了他，也让两个人开始不动声色的明争暗斗。
很遗憾，江渺直到现在都没有见到过有谁在大肆对比，讨论这个的人甚至还没有嘲笑她偏科的人多，通过辛倚那几个混不吝的宣传，谁都心里清楚她稀巴烂的语文成绩。
没有条件就创造条件，既然如此，她来亲身上阵一直提一直对比不就行了，等到时候火被她烧起来，就可以功成身退了。
这样想着，江渺就选择开始从日常交流中有意无意提几句季见青，特别是程余在场的时候，她不仅要提，还要虚情假意的吹嘘对比一番。
可很快江渺就意识到这是个阴招，实乃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让她自己也不好受。季见青是个超级学霸，他的名字从她嘴里说出来，让人第一时间想起的就是她自己偏科的情况，对比太惨烈，也就让顾明楼这个责任心非常强的妹子一次都没放过江渺。
顾明楼很聪明，她只需要偶尔讲一两道题，可是问题出在反过来的语文指导，江渺一点都听不懂，顾明楼试过掰碎一点点试图让她理解，也试过粗暴的把知识塞到她脑子里，但是除了可以通过背诵记住的东西，她还是毫无进步。
奈何顾明楼像是和她杠上了一样，她被搞得萎靡不振，已经是看见顾明楼就想跑的状态了。
这不，六月联考成绩一出，妹子率先拿着江渺的语文试卷气势汹汹来找她事了。
“江渺！我怎么教你的？你全忘了是吗？！”
见到这张发下来的答题卡，顾明楼读着江渺的作文，再好再温婉的性子也要被气得七窍生烟了。
她柳眉倒竖，厉声质问着江渺。
“往常议论文你写的还算能看，这次什么情况？让你探讨宝黛爱情的悲剧性和从中揭露的时代本质，你写的什么？原形毕露了是吗？”
顾明楼彻底转过身，顺手还拉了一旁看热闹的程余，三个脑袋凑到一起，就着江渺的作品开始品鉴赏析。
程余对江渺严重偏科的情况早已经见怪不怪，他念了一遍江渺的作文题目，顿时就开始牙疼了。
?论“木石前盟”的必然失败性?？
程余一目十行浏览了一遍江渺作文的内容，他看着身边丝毫没意识到问题所在的江渺欲言又止，这下是真的彻底和顾明楼感同身受了。
难怪自从江渺来了之后，就很少看见顾明楼以往端着的架子了。
“答应我，以后作文题目不要像你写数学论文一样好吗？”顾明楼做了个深呼吸，掏出红笔开始勾圈，“其次你引用的论证都是什么东西？你为什么要用物理化学还有数学建模来试图去解析文学？”
说到最后，顾明楼已经脱离了抓狂的状态，语气带着深深的不解。
江渺还是不懂，顾明楼和她讲过宝黛悲剧，但她根本理解不了。
“为什么不能？我用了微分方程建模，题目让我从社会悲剧性看，根据时代性，确实是薛宝钗更适合贾宝玉。”
这番话不仅震惊了早有心理准备的两人，连路过的叶望舟也惊了停下来。
“他语文考了多少？”程余忽然问顾明楼，成绩单还在她手上没公布。
顾明楼面无表情说道:“68。”
每次考试后公布的语文成绩都是一次对江渺的羞辱，她已经习惯了，但是高傲的性格不允许她低头，就一直死磕着垂死挣扎。
“不可能。”她伸手拿回自己的答题卡，点了几处看起来颇为自信。
“我这次考试只有语文和数学认真了，顾明楼，我把你教我的都用上了，这一定是他们改错了。”
“你确定是改错？”程余挑着眉嘲讽她，模样极尽挑衅。
江渺呵呵一笑，“那数学呢？”
三个人这下不说话了，这次联考，出卷老师不知道怎么想的，语文出了个这样的作文也就算了，数学和物理也像是失心疯的产物，偏到没门。
这次就连季见青都没能稳坐钓鱼台，只有江渺一如既往稳定发挥，数学满分语文稀烂。
程余被堵得没话说了，抱胸坐在旁边听顾明楼辛辣点评江渺的试卷，大概是江渺迷茫困惑的神色太让人无法忽略，连带着叶望舟也加入了这场补习。
两人说着说着，又兜回问题最大的作文上了。
顾明楼扶着额头，“我再说一次，你不要试图用数据和冰冷的理论来拆解主观上的情感，这二者根本扯不到一块。”
“木石前盟不是你说的绝对性的必然，是带着婉转含蓄的感情变化，命运穿插其中，才促就了这段悲剧。江渺你看，从宝黛第一次见面时就有征兆的。”
叶望舟翻出资料指给江渺看，顺势也坐了下来。顾明楼的同桌长期请假，她和一开始的程余一样都是一人占两位，如今叶望舟在外侧，她便坐到了江渺前面，托腮听着叶望舟的讲解，赞同的点点头。
讲解的重头落在叶望舟头上，她只需要偶尔附和补充。
那支勾勾画画的红笔被她合上，顾明楼就像突然得了空，百无聊赖听着，视线移到前方江渺脸上。她面对这张脸在最开始时还赞叹沉迷过，后来顾明楼拜倒在这人木头一样的理解能力，便在日常中的吵闹里忽视了。
她这般想着，像是挥散了那些盖在日常中的浓雾，吹开一池涟漪，连少年清绝的眉眼也一并变得格外清晰起来。
夏日过于燥人，江渺姿态也十分随意，衣领最上面他没有扣上用来透气，如今那一截袒露的苍白尽数淋漓在势如野火的日光中，顾明楼忽的就不敢去直视眼前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