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渺那双黑色的眼眸看着她，看着这个搂抱着自己的女人，她面容在清辉月色下像淋了层霜雪，眉宇夹杂着莫名的悲伤，搂抱自己的手臂用力到开始轻颤。
于是他伸手拍着她的背，带着一如既往听不出喜怒哀乐的声音答应了。
“关女士，我一直都听你的。”
然后江渺就进了安循一高，而关叙月依旧在满世界寻找可以让江渺痊愈的治疗方案。
到了今天，她才终于回来了。
以上全是系统给江渺简略转述的，江渺从来没接收过人物记忆，剧情也全是系统传给她，相当于看了个小说，具体是啥她完全不知道。
江渺记忆力还算不错，她那时看着这段没有多少笔墨的转述，心中有些熟悉感，但转瞬即逝。
“见青不是过几天就十九了吗？你要不然说说，你家里人准备怎么给你过？”
关叙月瞥了眼后视镜，看了一眼坐在后座的季见青。
“就简单过一下，家里人想要等我到了大学，二十岁时再好好办一场。”
江渺歪头回头也看了他一眼，这个世界十八岁成年，标准的高考时间正是二十年岁。
她那相看两厌的爸妈从来没想过要给她过生日，江渺自己也不怎么愿意过，她觉得这玩意太虚了。
关叙月眨眨眼，嘴角掀起一抹弧度。
“我向来支持季姐的主意，本来呢，我这次回来是想带你俩好好玩玩的，这不是怕耽误你们别的事嘛，就先请了一天假。”
“你要是这样说，那就算在你二十岁好了，这次从简，等到时候再大办一场。”
“你可真有心，关女士。”
江渺在旁边心里有些酸溜溜的，开口开始抢关叙月的注意力。
关叙月对他小孩子的做派早已习惯，非常熟练的安抚。
“好啦，这次回来我就是来陪陪你俩，除了见青的生日，当然少不了我最喜欢的江渺同学喽。”
车窗打开，呼啸的热风刮起她的大波浪长发，关叙月笑语晏晏，话音刚落江渺就能嗅到从身边飘来的一缕悠长的香水味。
“走吧，我先带你俩回我那里，再给见青好好过一个生日。”
她踩了一脚油门，飙到另一条道上。
关叙月很有钱，她家世好，自身优秀，随性如风。眼前这座熟悉的屋子就是她亲自设计的，季见青在这里待过好几年，江渺也来过几次，两人都不陌生。
她去车库停车了，江渺用自己的指纹开了门锁，先和季见青走了进去。
入目就是飘满客厅的气球，花花绿绿，还有漫天飞舞的丝带，看起来像是小孩玩的玩具灯一闪一闪，还在播放着歌曲。
江渺下意识看了身边季见青一眼，对方毫无波澜的脸和眼前幼稚的场景极其割裂，她突然很想笑。
“关女士这是还把你当小孩呢，季见青。”她慢悠悠的嘲笑道，抬脚走了进去。
季见青倒是一脸无所谓，跟着坐到江渺身边，身子板正，挺拔如青松。
江渺坐没坐样，她自己躺的舒服也不想让季见青衬得她懒散。
“你为什么一直这样坐？不难受吗？关女士的沙发可是我根据各种数据最终向她推荐的，很舒服。”
少年神色散了点疏离，说起关叙月他总是轻松自在，眉眼带着矜傲之色。
他越来越和季见青记忆里那个寡言无情的人不一样了，带着人间的热风和烟火气息，终于染上了情绪的色彩。
或许他仍是不懂感情，但这些变化却让人瞧见了痊愈的希望。
季见青松了神色，如江渺所言靠陷进了沙发椅，江渺没有说谎，它很舒服。
看到季见青懒散下来的身姿，江渺难得心里有些得意，这可是她躲在寝室曾经熬夜给关叙月挑的款式，断层第一的存在。
“怎么样，看见我特意让人布置的......这什么东西？？”
关叙月踩着红色高跟鞋进来，同样看见了屋内乱糟糟犹如小孩生日宴的样子。
“我明明吩咐了新来的助理提前布置，怎么弄成这样子？”
她神色不解，伸手扯了扯挂在吊灯上垂落的彩带，掏出手机想了片刻，觉得到现在已经来不及重新布置了。
这次不用季见青开口，江渺也能猜出来。
按照关叙月那带了强烈情绪的语言风格来看，她新招的助理八成把她口中的学生错认成小学生了。
“关女士，看来在你眼里，季见青还是没长大的样子啊。”
“你也一样。”关叙月撩了缕头发，索性将错就错，她优雅的端起一杯水润着嗓子，“本来我是打算带你们玩几天的，但是呢，我就只请了一晚上假，现在又打算简单过，蛋糕是有，饭怎么办？”
关叙月不常回来，家里只有定期清扫的阿姨，连装饰和蛋糕都是她让助理提前定的，现在三个人面面相觑坐在这，能吃的居然只有蛋糕。
她美目轻移，在沙发上两个人之间左右摇摆，闪过一丝不怀好意。
“哎呀，在国外这么久了，好怀念见青的手艺啊，可惜今天给你过生日，也不能让你这个寿星做饭。”
“这么说来我还没有尝过小渺渺的手艺呢，要不然...”
她扭头缓缓看向江渺，意图十分明显。
江渺被她看得寒毛倒竖，季见青过生日关她屁事，她选择面无表情的拒绝。
“要不然就让季见青再辛苦辛苦吧，能者多劳。”
她满怀恶意的开口。
“不行，”关叙月从椅子上坐起来，提着江渺的后衣领把他轻轻扯出来，“小渺渺啊，你老师千里迢迢跑来见你，就当是给我接风洗尘，你跑不掉了。”
“我又不会做饭。”她看着把自己推向厨房的关叙月，憋出来这么一句反驳。
关叙月像是早就料到她会这么说了，随手按了个按钮，“厨房有智能系统，你挑几个菜，跟着流程走就行。”
“相信自己，食材都很充足，我会和见青一起期待你的手艺的。”
临走前她做个了wink，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厨房门关上。
听着门外高跟鞋的声音越走越远，江渺认命了，正好那什么智能系统也开始问她要加什么菜，江渺看着密密麻麻的菜谱头大，除了长寿面随便加了些简单的。
她真没做过饭，这还不如让她去野外生存，好歹会一点烤肉。
这边江渺硬着头皮开始干活，关叙月走到客厅向季见青招手，示意去书房谈。
“你们的校园生活看起来很不错，要不讲讲？”
她拽出两把椅子，面上带着明媚的笑意，坐下时仍然优雅。
季见青有些无奈，“老师，您不是每天都会和江渺打电话吗？”
“呦，你小子观察的还挺仔细。”
他露出个礼貌性的笑，“江渺每晚都是踩着点回来的，加上您的种种行为，我很容易就可以推测出他干什么去了。”
“喔这个啊，他跟我说过，让我小心点作息差，跑到世界各地每天还雷打不动的给他打电话，他别扭着呢。”
关叙月明眸半眯，“你呢？怎么样？你们学校之前给我打电话，和我说你打算进竞赛班。”
“我记得我很久前和你说过，你当时很明确拒绝了，怎么现在时间不多了，你又变了想法？”
乍然听见“竞赛班”，季见青微不可及顿了下，眸光闪烁，“想法总是会变的，我观察对比了一段时间，不如先走竞赛。”
关叙月静静听着，她拨弄着手指上的蛇环戒，富有节奏缓慢的转。
她和季见青面对面坐着，只需抬眸便能把对方的神色一览无余，季见青是她的学生，从八岁就跟着她，他对自己的未来早就规划好了，如今突然告诉她他要推翻重来。
太反常了，这小子什么情况？
“季见青。”她轻轻敲了下手下花梨木椅子。
清晰的声音响在书房，关叙月眯眼审视着眼前坐如青竹的少年，他一如既往的沉静从容，白衣黑裤，几缕发丝撩在额角，目光清明而不避让，嘴唇扬起恰到好处的弧度。
她忽然有一丝不确定。
“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她话语落了几息，季见青没有露出丝毫的意外，棕眸平静的直视着自己的老师。
他知道他的表面滴水不漏，关叙月看不透他了，所以就连原本十拿九稳的陈述也变成了这句夹杂着怀疑的疑问。
即使搪塞过去，也不会有人知道。
但季见青微微抬眸，一丝变化从他的气质开始悄无声息的蔓延至全身，沉渊死水的静褪去，变得晦暗凌然。
“是，我有。”
“我确定他也会进竞赛班，所以我改主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