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嘛本事没有,吹牛一个顶俩,都他娘的吃白饭!”
秦墨正在胡思乱想,马原巡视完毕,喘着粗气站到了众焚尸匠面前,一张马脸拉得更长了。
他是焚尸堂主事,近些日子变尸越来越多,前段时间又碰到个厉害的大家伙,连堂中弟子也折损了数位,马原不得不亲自披挂上阵,似乎又回到了在山里做马前卒的日子。
焚尸堂前副使人老成精,早看出苗头不对,先行请辞,回宗门养老去了,蓝若兮又不管事,所有的重担一下子都压在马原身上。
马原本就卡在突破六层的关键门槛上,却不得不暂时搁置。
这当然让他不爽。
等马原喘匀气息,他抱起胳膊,眯着细眼将众人从左至右打量一遍。
被他注目的人无不纷纷错开视线,以免被瘟神找上头来。
有位瘦小的焚尸匠居然打起了冷颤,磕牙的声音在此刻听来有些滑稽。
秦墨自然眼观鼻鼻观口锋芒尽敛,心下却想:这货身上煞气惊人,肯定不是善茬,不知道是不是烧尸太多的缘故。
“这里有这里的规矩,凡事都得按照规矩来,否则出了事可别怪我没提醒。”
马原做足了样子,冷笑两声,开始训话。
他在蓝袍上擦了擦手,再盯着自家那只瘦骨嶙峋的手掌,声音越发森冷:“送到这儿的变尸原本都是不守规矩的人,他们妄图获取不该属于他们的东西,下场如何你们也看到了。”
说着放下手掌,眯起眼重新打量众人,嘴角轻撇,“做人嘛,得知道本分。听话、温顺、不抱怨,老老实实为我宗门解决后顾之忧,这就是你们的本分。张闯,你来和他们说规矩。”
马原训完话,吩咐一声,背起手离开了这里。
秦墨看着他的背影暗自撇嘴,对方才的训话不以为然。
什么是本分?
什么是妄图获取不该的东西?
不过是某一拨人的洗脑套路。
但,清醒的自然清醒,跟风的始终跟风,装睡的谁也叫不醒——世人皆如此,无论古今仙凡。
“我师父的话你们都听见了,我就不重复了。我下面的话你们要认真听,这是和你们性命攸关的大事!”
秦墨还在胡思乱想,面前多了一名蓝袍青年,嘴不小,龅牙,听声音倒比马原多了几分人味。
“你们主要负责低等变尸,我说的低等,至少也是炼气三层。”
张闯表情凝重。
“啊?”
那位身形瘦小的焚尸匠听到这话,不由自主喊出声来,甚至向后退了一小步。
其余几位除了一名敦实的汉子动了动眉头,其他人都有惧怕的神情。
秦墨波澜不惊,因发现那人异常,便看了一眼。
那人牵了牵嘴角,黝黑的面孔愈发显得憨厚。
秦墨轻轻点头算作回应,挪转视线不再多看。
在方才的匆匆一瞥间,已察觉出这位也是炼气一层,心中暗自戒备。
原因无他,人生地不熟,小心行得万年船。
“不要吵,仔细看!”
这时张闯又发了话,他说着从腰带里翻出一枚铜钱,拉在手中给众人演示。
那铜钱本来是挂在他腰带上的,被他掖在里面,串钱的绳子与衣袍颜色一致,不仔细看难以发现。
秦墨本就对铜钱有几分兴趣,便不着痕迹上前一小步,仔细打量。
可惜刚刚看清外圆内方,就被张闯收起来重新掖进了腰带。
“镇尸铜钱,里面掺了两分紫金,是我门里的炼器宗师亲手打造,实属镇压邪祟的无上利器,立了大功就能得到一枚。”
张闯的得意丝毫不加掩饰,几颗龅牙似乎也有了光彩。
秦墨方才虽然没有看清,但是能察觉出铜钱里的强横法力——自家的神识还未到达其附近就自动散了去。
此时他见了张闯的摸样难免撇嘴,但是对紫金的心思加重了几分,不知道把这东西加进镇魂钉里会有怎样的威力。
又想起张闯刚才说“宗师打造”,不免担心起自己的炼器手艺。
“这物事贵重,只给你们这些没见过世面的开开眼,你们要用的是这两种符箓。”
张闯显摆完毕,从腰间转手摸出两枚黄色符箓,夹在指间。
“火焰符烧尸,镇尸符起尸的时候再用。”
张闯给众人讲解起符箓如何催发,如何操控,时效以及变故处理等等细节。
秦墨的修真知识无比匮乏,因此听得尤其认真。
无奈张闯只描述表象,不讲原理。
比如按他所说,云岚宗的符箓笼统分为黄、青、蓝、红、金五种,威力由低到高。
黄色符箓威力最低,应该不足以烧完整条尸首。
而秦墨先前见到整个烧尸过程,猜出这里埋有阵法,所以黄纸符箓多半是代替那枚铜钱,相当于一个火引子。
张闯却压根不提此事,更不说阵法,只说是这枚火焰符之功。
还有许多地方碰到关键处就含混带过,让秦墨看他不起。
过后想想,不过还是宗门弟子的秉性,惯于看不起底层人士,自然不会拿出真章。
倒是那位炼气二层的壮汉,以为张闯比马原和善,因此频频发问,脸上还带着讨好的笑意。
他问的也都是些基础知识,像符纸如何制成,灵纹用什么颜料,诸如此类。
那张闯往往左顾而言他,后来被问得急了,直接冷下脸来呵斥:“周阿牛你这厮怎这般啰嗦?怪不得我师父说你们不知道安分守己!”
那周阿牛被连名带姓呵斥,脸色“腾”一下涨红,一耸脖躲后面去了。
几个焚尸匠都对他侧目,那眼神里隐含一种“都是你惹怒仙师,我们也要受到连累”的埋怨。
秦墨自然看不惯,却也不会在这种时候出头。
张闯见场上安静下来,瘦长脸上闪过一丝得色,但是语气始终不好。
他指向后面那排焚尸房,大着嗓门和众人说:“看见没?以后你们就住那边,一号到七号,一人一间!”跟着又喊:“麻奎,找七个死鬼给他们练手!”拂袖而去。
焚尸所工作量忽然剧增,似张闯这样的小喽啰自然忙得脚不沾地。
之前忙点也就算了,前些日子所里送来个大家伙,接连害了六七条性命,后来有高人出手才将之除去。
祸患虽解,但所里人人自危。
张闯因不在现场,反而逃过一劫,但同僚后来提起此事无不心有余悸——这,也是秦墨等人现身此地的原因之一了。
引用张闯向马原的提议:那些村民抱着宗门大腿,本来就是混吃等死的小蝼蚁,这个时候不上什么时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