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不是个好东西，一包下肚，舌头麻木不说，还头晕，也有可能是我第一次抽，还抽的那么多。
烟也是个好东西，一包抽完，倒是暂时麻木，不清醒，还是我本来就不算清醒，脑子一团浆糊。
我让秦澈先回去，可她执意不走，或许是怕我想不开，我怎么可能想不开，好死不如赖活着，只要人不死，日子就还没完，以前拿来劝秦澈的话，今天竟用来宽慰自己。
短时间的崩溃可能是因为这么多年过得太安逸了，不说是平步青云，也算是一帆风顺，如今我看到这世界的阴暗面，原来有钱人真的可以轻轻松松决定普通人的命运，二十多年积累的世界观被打的粉碎。
不过也好，好歹是上了一课，被现实狠狠的上了一课。
“开车带我出去转转吧。”
“去哪？”
“随便。”
下楼到秦澈车上的距离，我一直想方设法的记住这个陪伴了我一个多月的单元楼，明天的下班回家让我忽视了它，在南京陪我最久的是它，只不过这一次走后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回来。
在车上，我一言不发，我没有说话的心情，又或者我想记住这个城市不为人知的角落。原以为我已经踏入这座城光鲜亮丽的一面，现在看来光鲜亮丽的只是小部分人，我只是嗅到了一丝霓虹灯的亮光，充其量是被引诱出去又被打回底层的老鼠。
车一直开到老门东，我说道：“我想去雨花门那看看。”
秦澈点了点头，将车开到雨花门下。到了城墙上，我向着当初写字的地方走了过去，秦澈就一直陪在我身旁，没有了平日里活泼的一面，这倒让我有点不适应。
一直走到写字的地方，我停下了脚步，看着还保留在城墙上的字，想了又想，那段时光无疑是快乐的。
“秦澈，你说我怎么什么都差一点点呢？”
“其实......其实......好吧我不会安慰人，我只想你心情能好一点，虽然我知道你现在肯定是不好的。”
秦澈天真无邪的话语倒是让我想笑，因为她没有什么烦恼，同样是养尊处优，怎么唐家就出了两个混蛋，好吧，我也没资格批判人家。
“不用安慰我，当年还是我安慰的你，虽然我也不怎么会安慰人，但你现在不是好好的吗？我只是在想，我好像真的都差那么一点点，高考差一点点就能考到一个更好的学校，工作差一点点就能有起色，感情上差一点点就能美满，你当时跟我说你要走的那一天我挺难受的，因为我发现我早就习惯了生活里有你的存在，我不知道这是不是爱，当时你回来我本以为我终于有机会把话说出口，可惜你说你想明白了，就差那么一点点，就一点点，可这一点点我就是跨不过去，慢慢地这一点点就变成了一个鸿沟。”
秦澈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我，可能是觉得我奇怪吧，在的时候不说，偏要等放下了再说。
我将目光望向前方，继续说道：“后来想想，真跟你在一起又怎么样，门不当户不对，到今天我终于明白了，不同世界的人本就不适合在一起，我跨不过去，真的跨不过去，我想明白了，回芜湖随便找份工作，平平安安的过完这一辈子得了，我不想，也没精力在被卷到这么复杂的圈子里了。”
在看向秦澈，她又哭了，我倒是释然的笑了，突然她抱住了我，而我只是拿手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说道：“谢谢，谢谢你给我在南京留下了美好的回忆，希望我们以后还有机会见面。”
“江南，你不要走，我不要你走，我不要你走......”秦澈在我怀里哭的很凶，我也不想把话说的那么绝对，但是我在南京的生活可能就到此为止了，可秦澈的生活还得继续。
生活嘛，总要继续。
............
我让秦澈自己回去了，一个坐上公交车去了信心花舍，路上给向北山打了个电话，约他到大顺咖啡店里聊聊天。
到了咖啡店，人没有早上那么多了，那个老位子也空了出来，这次大顺倒是没在后厨了，看到我来了还是和以前一样的笑容。
“大顺，我可能得回芜湖了。”
“怎么了？”大顺对我要回芜湖表现得有些惊讶
“事情一两句说不明白，南京我是待不了了，也好，回去还能照顾我爸妈和江柠，这孩子今年高考，我还能监督她复习。”
“你......真的要回去？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回去是肯定的，发生了什么事就算了，我懒得说。”
“江南，你刚刚一进门我就觉得你不对劲，我们俩认识这么多年了，还有什么事不能跟我说的吗？”
“我......”
正当我想跟大顺把事说明白，就听见向北山在后面骂骂咧咧的声音：“他妈的，比他妈有钱是吧，两个傻逼。”
“你来了。”
向北山气鼓鼓的坐到了我旁边，继续骂道：“妈了个逼，有钱了不起说吧，他妈的，你别急，工作的事我帮你搞定，老子就不信这两个逼养的手能伸那么长。”
“算了，你帮我的够多了。”
“去他妈的，兄弟之间计较这些干嘛，老子就是看不惯这种逼人。”
见向北山一直骂街，一头雾水的大顺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发生了什么？还记得我之前说过唐家又两个儿子吗？唐承烨他弟弟，这个傻逼仗着自己有钱，不仅让江南丢了电台的工作，还给南京大大小小的企业打了招呼，说是只要江南去投简历，一律pass，妈妈的吻，没见过这么欺负人的。”
“什么！江南，这是真的吗？”
我点了点头，没有过多回应，大顺接着说道：“江南你先别急，向北山你有办法吗？”
“有，怎么他妈没有，老子明天就去把他们大门砸了。”
“你说什么呢？我问你有没有帮江南的办法！”
“有！老子有的是！”
“你吼什么！”
见他们两个一副要打起来的样子，我赶紧说道：“好了好了，你们俩要干嘛？当着我面打一架是不是，北山，你帮我够多了，这件事说到底还是怪我，都算是我咎由自取，我今天来就是跟你们打个招呼，你们俩一个是我认识多年的老朋友，另一个是我在南京认识的第一个朋友，又因为我你们俩才认识，我只希望你们俩好好的，有机会我会后来看看你们的，只要我在芜湖的工作不忙，前提是我先找到份工作。”
“江南，你真的要走吗，你可以留在我的咖啡店里啊，你.......”
“不麻烦你们了，就这样，我回去睡觉去了。”我挤出一个微笑留给大顺，起身拉着向北山向外面走去。
走到门口，我对向北山说道：“你还有烟吗？”
向北山什么也没说，拿出一根烟给我点上，我接着说道：“认识你这么久，还没陪你抽过烟，也不知道你喜欢抽什么烟，要不是我现在身上没什么钱，我肯定给你买包好烟抽抽。”
“江南，你用不着走，我可以帮你。”
“不用了，你真的帮我够多了，我却一直没帮到你什么，这烟不错，就是有点呛，这是什么烟？”
“万宝路硬红。”
“贵吗？”
“二十一包。”
“下次给你买一包。”
“你真的......”
“不用说了，这样挺好，你再帮我最后一个忙，大顺的咖啡店你帮我多留意，我怕我走了之后唐承桦过来搞事情。”
向北山什么也没说，只是抽着烟，抽的很慢，而我抽的却比他快，一根燃尽，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对他点了点头就要走，他拉住了我，将那包烟塞进了我的口袋，用一种愧疚的眼神看着我，我能看到他眼里的泪花。
像他这样的硬汉可能也撑不住这种分离的场景，赶紧将头转向一边，什么也没说，拍了拍我的肩膀就往回走去。
...........
一直在街上转悠到晚上，回到家，打开门看到一片黑暗，点亮灯，才发现这房子挺有生活的气息的。
我坐在沙发上，四处打量着这间出租屋，说真的，待了这么久，也只有刚搬来的那天仔细看过这间屋子，我打了个电话给房东老潘，说我不租了，又把这个月的房租打给了他，这么一来，我只剩回家的车票钱了。
我又打了个电话给我的师父老杨，过了一会他才接通，我们俩都沉默了一会儿，还是我先开口说道：“师父，这次我让你失望了。”
“江南，都怪我。”我能听出来老杨的语气。
“好了师父，这几年都是您照顾我，你要是跟我道歉，我可受不起。”
“你小子，师父最看好的就是你，最担心的也是你，这次......”
“这次是我的问题。”
“你如果有任何需要我帮忙的尽管说。”
“行了师父，你和师娘好好的，就这样，挂了。”
老杨说到最后甚至有点哭腔，我急匆匆的挂断电话就是不想再听下去，这次，我算是给他捅了个大娄子。
我又点起了一根烟，这东西进入我身体的感觉我好像已经开始习惯了，刚抽没几口，门铃声响了。
我过去打开门，是程艾薇，那一刻她的眼神很复杂，而我看到她也是一阵心痛，但我还得强装镇定，将她请了进来。
“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
“你现在看到了，我挺好的。”
“江南......”
“好了，我今天听无数的人用这种同情的语气喊我的名字。听的我怪难受的，我真的挺好的，你赶紧回去吧，订了婚的人，大晚上出现在别的男人家里怪不合适的。”
“你是在怪我吗？”
“你这是什么逻辑，我怪你干嘛？”
程艾薇的眼神很复杂，我只看了一眼就把头转了过去，继续抽着烟。
“江南，你的事我都知道了。”
“知道了，然后呢？”
“我可以帮你。”
“我不需要。”
“我真的可以帮你。”
“我真的不需要。”
“我真的......”
“我不需要！对不起，我不该吼你的，我真的不需要，这一天所有人都说帮我帮我，搞得好像我一个人就活不下去了一样，我不需要这种同情，我是个人，我还有尊严，这么多年我不是也活过来了吗？我不是离了谁不能活。”
“可是......”
“没什么可是，所有事都怪我太蠢，太幼稚，把事情想的那么简单。”
“江南，我了解你。”
“你真的了解我吗？还是你了解的是七年前的我。”
“我今天来不是跟你吵架的。”
“我们没什么可吵的，那天在江埂那，就已经注定你是你，我是我了，或者说从七年前开始，就已经如此了。”
“你真的要把话说绝吗？”
“不是我把话说绝，事实就是如此，程艾薇，我爱你，我希望你过得更好。”
“你觉得我现在过得好吗？”
“至少物质上是好的。”
“这样就够了吗？”
“对我来说就够了，因为我现在连物质都没有办法保证，但是，对你来说肯定是不行的。”
“原来你知道。”
“我一直知道，可是我没有办法改变，我已经为我的愚蠢付出了代价，而你，应该好好生活，你和唐承烨的婚礼我知道是有原因的，你也没有办法改变，但是我希望你去改变，因为我爱你，很爱。”
我看着程艾薇的眼睛，到现在我还是放不下她，她的人生不应该这样，但是谁又能做到随自己的心去生活。
“江南，我一直在，无论从前，现在。”
我鼻头一酸，我好想抱住她，但我还是狠心说道：“你不该爱我，离开唐承烨，去追寻你自己的生活，好吗？”
程艾薇点了点头，我看着她的眼泪从眼眶中滑落。
“陪我再坐一会儿吧，以朋友的身份。”
至此，我们俩再没有交流，我抽着烟，程艾薇在我身旁坐着。一根烟抽完，电灯突然熄灭，看来是电费没了，我自嘲的笑了笑，又点上一根香烟，想用烟头的一点点光亮照明整个屋子。
月光洒落，屋子慢慢亮堂起来，比起我的烟，还是月亮亮一点，我又看向程艾薇，她一直含着泪看着我，在月光的照射下，她更美了，比任何时候都美，也许这世上最美的是失去的就在身边，却怎么也触碰不到。
我就这样看着她，她却轻轻地捧起了我的脸，随着距离越来越近，她吻了上来，我闭起眼，一行清泪划过。
............
“江南，你说我们俩的未来会是什么样的？”
“我不知道，但应该会挺不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