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送儿媳妇的东西哪有还回去的道理?”
男人失笑。
脖子上一轻,翡翠项链的一端被他捏在手里,晃晃悠悠,像一条竹叶青。
“给你你就收着。”
他随手将项链放在一边,拿出她手里的红丝绒长盒,打开,挑起那条黑珍珠,在她脖子上比了比,扣上。
车载镜里映出她微红的脸,那条黑珍珠点缀在她脖子上,很美的样子。
“好看。”
确实好看,她皮肤本来就白,脖颈线条优美,她不算瘦,身上有些肉,没有刻意节食控制体重的女人当然不像那些超模小明星一样身材火辣。
女人还是有点肉才好看。
“感觉好胖,是不是要减肥了。”
齐硕忽然道。
也不知道是不是家里的那个巨大穿衣镜有显瘦的功能,下午看着还好的,现在用车载镜照发现脸上全是肉。
她想起今天那个张书记的女儿,叫什么Alice的,明明跟她差不多高,大概一米六九的样子。
但是感觉一百斤不到,腰细的像水蛇,一看就是有控制饮食。
这些天在顾嘉笙这里胡吃海喝,自己是真的胖了!
“挺好的,不用减肥。”男人托着她颈上的珍珠端详。
“太瘦了影响健康,不用身材焦虑。”
他忽然想起什么。
这是在担心他嫌弃了?
“我不介意。”男人笑起来,“不用服美役的。”
齐硕皱眉,捏了捏自己肚子上的肉。
前些时候天天为了钱和许延津焦虑,暴瘦了好几斤,没想到这才过了几天好点的日子,又反弹回去了,好像还更胖了。
跟人家一比,简直像是现出了原形。
顾嘉笙打量着女人有些忧郁的模样,怎么突然嫌弃起自己胖了?
前几天还看见她在家里的电子秤上称过,好像是一百二十斤来着,其实一米六九的身高一百二十斤挺好的。
不会是因为张书记他女儿吧?
那女的确实挺瘦的,跟齐硕差不多高,目测九十多斤不过一百,有什么好看的,要胸没胸要屁股没屁股,缸豆一样。
摸上去全是骨头。
莫非是今天晚上看到别人比她瘦?
他若有所思。
齐硕确实是挺爱较劲的,上次去她家里以为他没准备礼物,她那个脸色啊,挂了一路。
一直到看到那一箱箱摆在了门口,终于才好了。
“也不是服美役。”
齐硕小声辩解,总觉得“服美役”这种词听起来怪怪的。
怎么能叫服美役呢,就跟女为悦己者容一样,好像女人打扮,健美,都是为了养男人的眼。
现代女人不能这样的,她好歹是w大毕业的呢,虽然比不上b大和剑桥,但是也是一些家长口中的别人家小孩了,独立女性应该追求自我。
想到这些的时候,她还是有些心虚,底气不足。
还是得工作,明天就跟严总说,提前回去上班吧。
“自律即自由。”
齐硕看了他一眼,忽然想起很多健身房和瘦身中心的宣传语,她觉得挺有道理的。
还有什么来着?
对了。
“太胖了也不好,身材匀称才是健康美。”
男人轻笑一声,想了想,该怎么样才能把话说的简洁易懂一些。
怕她的小脑袋瓜转不过来。
“其实我们有很多时候的选择,看上去都是自我内心深处积极追求,真实渴望的东西——”
“其实是高居上位的资本,把这些东西**成积极的自由,让我们心甘情愿的套上这个枷锁。”
“权力早就不再是压迫性的要求人们去顺从——”
“有很多你看不见的权力的手,是生产性的——”
“他们驯化人们,教人们什么是美,什么是健康,甚至什么是自由。”
“这就叫概念植入,说通俗点,就是驯化,洗脑。”
齐硕一时间有些没听懂,有些懵懂的看着抽出打火机点烟的俊美男人。
什么叫权力的生产性?什么叫积极的自由?
隐形的权力又是啥?
学校没有教过啊。
这人哪里学的这些奇奇怪怪的词。
看她还是一副似懂非懂的样子,男人按下车窗,吐出口烟,无声叹了口气。
老婆智商看起来不高的样子。
孩子智商好像都随妈妈的。
其实能上w大也挺厉害的了,w大还是某科技大佬的母校呢,四舍五入她的智商应该跟那位大佬差不多才是。
可能是韭菜做久了,以后跟着他就好了。
也不是什么大事,他的孩子还是有救的。
他决定再最后挣扎一下。
“再说简单点,隐形权力的核心在于让人内化社会规范,从而自我规训,个体无意识的将这些逻辑吸收到自己的思维之中——”
“从而便可以形成个人的行为习惯。”
“自愿服从。”
齐硕感觉自己明白点了。
恍惚点头。
所以说其实是一种“消费陷阱”?商家借此制造焦虑,创造需求?
哎呀什么权力不权力的。
都怪这人说话神神叨叨的。
窗外夜色撩人,灯影璀璨,面容俊美的男人笑着摇头,仿佛在跟一个孩子讲成人的道理。
看着他一手夹着烟,一手搭在方向盘上,重新启动车子不规范驾驶,想跟他说自己理解的那番话到了口边又咽了回去。
也没必要非要说出来,显得自己好像急不可耐的证明什么一样。
这人又不好好开车,开车要双手扶着方向盘的呀,没素质!
哎。
她头靠着车窗,轻轻叹了口气。
男人随手扔了烟,关上车窗,一手伸过来捏她的手,她抽走,他又贴上来,不要脸。
她任由他捏着自己的手,靠着车窗道:“顾嘉笙——”
“嗯?”
听到她难得叫一次他的名字,男人心情似乎很好,尾音微微上扬。
“我想去拿我旧房子里的那些衣服。”
她想起什么:“你有没有跟你助理说啊?”
沉默两秒,男人神色自若:“说了。”
他方向盘一打,车在前面的路口拐了个弯,他微笑道:“现在去?”
她没想到取东西这样顺利,还是他亲自送她去,顿了顿,有些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
其实亲密关系里,隐形权力何尝不是无处不在?
齐硕话到嘴边,还是没说出口。
到最后,可能的一个后果便是其中一方个体的主体性完全丧失,也就是失去自我。
其实她并不觉得权力是一种绝对的压迫,权力的关系应该是处于变化之中的——
比如个体通过认知和自我反省重新获取主体性。
就比如她跟许延津,男的似乎都这样,只要你不开口,油瓶倒了他都不扶的。
所以她这些年也学会了去给他下指令,效果良好。
至于出轨——
她其实花了很久去反省自己,但是自我反省其实都是情感无处宣泄的一种表达形式而已。
现在,她其实想通了一些,忠于自我的人,其实也意味着有时候无法忠于他人。
握着自己手的男人捏着她的手放到唇边轻轻一吻。
脖子上的大溪地黑珍珠被镜子映射出温润光泽,劳斯莱斯的星空顶耀眼璀璨,车在宽阔的繁华大道上平稳滑行,将那些羡慕的视线一一甩在身后。
她转头对他嫣然一笑,男人微微挑眉,也笑了起来。
人的情感其实无法抵挡另一个拥有访问权限的人。
许延津是,她其实也是,顾嘉笙也一样是。
允许荒谬允许风暴允许所有难堪,但永远有踏出下一步的勇气。
昂贵锃亮的劳斯莱斯停在一座废弃回收站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