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似乎隐隐传来抽泣的声音,伤心和凄惶萦绕在两人的连线之间,顾嘉笙神色正了正,脚也从茶几上放了下来。
他实在没想过会是这样的情形。
更没想过要把她折腾的这样厉害。
他无声的蹙眉,拿着电话站起身,面向露台外,江水缓缓,两岸灯火璀璨,东风夜放花千树——
更那堪,星如雨。
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他的脚下,一片歌舞升平,最近和天玺的钟阳见了几次,敲定了一张八千万的合同,八千万分分钟到账,他名下的商业版图,又扩大了一步。
觥筹交错间,就是近亿的生意,那个生物学上的父亲似乎有让他正式进君越接手生意的想法,不过他却懒得管。
自己的东西玩起来才有意思。
最近实在有些春风得意,他一手撑在栏杆上,听着电话那头断断续续的呼吸声。
电话那头,阴云密布,愁云惨淡。
穷人的抗风险能力果然低下。
那个loser也是够失败的,都敢下手往人民的口袋里掏钱了,结果也就掏了一百万出头,估计都用来付房子的首付了。
做什么事情都扭扭捏捏,穷人的通病。
他一开始都高看他了,谁知道这样不堪一击。
现在好了,自己的老婆哭哭啼啼的找他——
他这样一个热心肠,又靠谱的华国好男人求助。
他当然会施以援手。
美人垂泪,不能置之不理。
“当然可以,我这就让人给你账上打一百二十万过去。”顾嘉笙声音温和,听起来,是认真的。
“有什么话好好说,睡前哭多了,伤身体。”
他还没忘记安慰她。
最难以启齿的话已经说出口,接下来的聊天,就要轻松很多,齐硕赶紧说:“不需要一百二十万,你之前给我的四十万,还在我卡里。”
男人仍旧表示要‘借’给她一百二十万,“那四十万,是给你花的。”
“你用这些钱,买些新衣服新鞋子,嗯?”
他声音温柔,循循善诱。
世界上没有免费的午餐,免费的东西才是最贵的。
肥美鲜嫩的兔子正一步一步走进了猎人设置好的陷阱里,男人吸了口烟,站在露台上吞云吐雾。
那边果然语气有些松动,就像是一步一步试探猎人底线的猎物,他唇角的弧度缓缓加深。
她口头上仍旧在坚持,“不用,你再借我八十万就好了。”
”他不以为意,反而觉得这是一个好的开端。
她已经开始跟他讨价还价了。
虽然仍没有邀请他去她的家里。
不过估测距离那一天也不远了。
金钱日积月累,跑车,美酒,豪宅,美女都是过眼云烟,用多了,其实都那样,快乐的阈值越来越高。
一想到很快有一天,就觉得刺激。
“是遇到什么难处了?”男人不紧不慢问道。
“女孩子家,也不用硬撑,说出来,也许我能帮点?”
齐硕坐在床上,眼泪又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许延津这个混蛋,买不起房就买不起啊,非要铤而走险,做这些非法的勾当,也许他是被冤枉的,可是今天一天下来,她早就冷静的想了一遍又一遍。
当初想买新房时,她是想把自己婚前的那套房子卖了换首付的,许延津好面子,觉得用老婆的婚前财产置办夫妻共同财产不好,非不要她和她娘家的钱,非要自己凑。
竟然真的凑出了一百九十万。
他那时候一年工资也才二十多万,她一年工资才十几万,他家里又没有什么积蓄,又不要她爸妈的钱,那一百九十万怎么来的,她早就应该问清楚的。
现在留下一堆烂摊子给她,算什么?
身边有个男人总是不一样的,哪怕出了要倾家荡产的事情,总有个人能一起商量,一起搀扶着度过难关。
手机那头,男人的呼吸声均匀平稳,听到他愿意借钱给她,一直围绕在她头顶的阴霾好像散去了些,他的关心不疾不徐,掷地有声,竟也让她有了一丝期冀。
好像不是什么大事了。
“我丈夫出了点事情,也有可能是误会。”
判决还没下来,她不能给自己的丈夫泼脏水,只能尽量斟酌着用词,尽量用平稳简洁的语气,跟手机对面的人讲了他们集团,和中行建筑之间为了那块地产生的纠纷。
她对房地产不熟悉,可能顾嘉笙比她还要更明白其中的弯弯绕绕一些,所以哪怕说得磕磕绊绊,那边也很快明白了她的意思。
“应该是拿了点回扣。”
“不过也不多,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
“该上缴的上缴,该认错的认错。”
“人总还是会放出来的。”
这些其实都是虚话,今天她已经听得够多了。
“我让人先联系中行,看看能不能等调查正式开始之前,举报撤销掉。”
男人温声道,“我是他们的股东之一,应该会给我个面子。”
一语如久旱甘霖,所有的愁肠百结一瞬间解开,阴霾堆积的重云,终于露出一点缝隙,一缕阳光洒了下来。
他好像有一种魔力,所有难解的题,在他面前都迎刃而解,都不是值得多烦恼一秒的事情,没有任何压力。
齐硕捂住嘴,浑身紧绷的弦刹那间都松了下来。
可是还没有完全放松,他只是口头的答应罢了。
他,还没有说他的要求,都是成年人了,就算是富豪,每一笔捐款也都是有目的,扬名天下也好,还是疏通关系也罢,齐硕知道他有他的要求。
一百二十万的巨款,她在这个深夜里恬不知耻的向他借钱,他这个时候,肯定已经知道她到底是个什么货色了。
可是延津还没出来,她不想让延津头顶多了这么一顶人人都看得到的绿油油的帽子。
男人声音闲适:“那后天,我让人来接你,还是我直接去你家?”
齐硕木然的看着墙壁,“我去找你,我去开房,去酒店吧,方便,还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