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个形式而已。”
落座时，男人微微躬身将凳子挪开，凑近在她耳边低声道。
另一边若有若无看过来两道视线，她有些尴尬，低声说了声“谢谢”，捋着裙子端庄坐下。
“还没有点菜。”老顾董先开的口。
他看了一眼殷勤为女人挪碗筷的儿子，无声叹了口气。
他就这么一个儿子了。
还这样的优秀。
b大本科，剑桥硕士，还是双学位。
以前都任由他在外头自己闯的，丢了些钱给他，没打算管，没想到还真干出些成绩来。
长得帅气俊美，工作能力又出众，从前倒是常惹出一些花边新闻，但是现在终于要成家了。
手边的妻子的平淡神色里，还是有一点阴郁，他感觉得到，却选择无视，抬手轻轻拍了拍妻子的手背。
到底是自己的亲儿子，谁也撼动不了亲儿子在他心里的地位，喜欢一个离过婚的女人，娶就娶嘛，娶妻生子，那是喜事。
不至于为了这个影响父子关系。
“点菜吧。”顾董事长的声音温和，久在上位多年，不怒自威。
“硕硕是吧？”他笑了笑，“喜欢吃什么？跟嘉笙说，不要客气。”
手不动声色的碰了碰身边的妻子。
顾太太神色微动，终于抬头对齐硕笑了笑。
“你叔叔说的对，不要客气。”
还是没学会怎么应付这种场合，哪怕出门前对着镜子已经偷偷练习了好几遍，她还是觉得自己的身体有些僵硬，脸上的肌肉也僵硬，笑得像木偶。
身边的男人拿过一旁的菜单，闻言笑了笑不说话，把菜单递给她看。
她赶紧摇头，低声道：“你点吧。”
“有没有忌口？”
男人已经把菜单放到她面前，像模像样的跟她一起看。
两人挨得很近，几乎手臂和手臂都贴在了一起。
长辈还在呢。
她脸颊微红，不好意思的往旁边挪了挪。
他的手臂似乎无意的圈住她的腰，撑在她另一侧的交椅扶手上，将她半圈在了怀里。
微微潮湿的温热气息拂过她的耳廓。
干燥温热的大手握住她搁在桌子下膝盖上紧握的拳头。
轻轻掰开她的手，捏了捏。
是中式料理，没有图片，名字也很接地气，她能看懂。
杏仁豆腐
叫花鸡
清蒸鲈鱼
冬虫草海马炖螺头
麻婆豆腐
三套鸭——
炖螺头是什么？
三套鸭又是啥。
都叫她点菜了，总不好不给面子，可是实在不知道点什么。
万一没点好怎么办？
她想吃叫花鸡的。
不动声色的咽了下口水。
有年和许延津一起去风景区玩，她倒是买过那种用泥巴包裹着荷叶的烤鸡，说是叫叫花鸡来着，挺好吃的。
可是这种地方，点这种菜好像不太好。
会不会显得自己很没见过世面。
顾嘉笙也不催，只是笑吟吟的陪她看菜单，时不时指了指其中一道菜，问她想不想尝尝。
许是看她半天没有动作，顾太太微笑起来，抿了一口茶。
“这家的行政总厨以前是做国宴的，”
贵妇人笑容端庄得体，托着白瓷茶杯的手上戴着硕大的鸽子蛋，在水晶吊灯的映照下光华璀璨。
“齐小姐可能吃不惯。”
“可以想吃什么叫他们做什么的。”
顾嘉笙含笑瞥了一眼她。
手抚上齐硕的后腰，对一直侍立在一边的侍应生道，“先点个叫花鸡。”
齐硕有些惊讶的看向他。
他也喜欢吃？
“好像是他们家新出的菜式？”
男人对她随口道。
语气随意，动作慵懒闲适，搭在她腰上的手还有一下没一下的摸来摸去。
这种闲庭信步的自如——
齐硕在心里叹了口气。
自己真是学也学不来。
有些东西他点跟她点总是不一样的。
他想吃，那叫体察民情，接地气。
她想吃——
坐在对面的那个雍容华贵的贵妇人估计要笑。
顾嘉笙还征求了一下她的意见。
“叫花鸡——能吃吧？”
说实话，这玩意油得很。
有次饭局上不记得谁点过了。
说什么鸡是京郊山里喝山泉水吃花果虫鱼长的雏母鸡，荷叶是专门从q大的荷花池摘下来的新鲜荷叶，泥用的是给茅台封窖的酒坛泥。
吃的就是一个天地精华，人杰地灵。
说实话，味道也就那样，请客的那人扯什么天地灵气，说的好像吃了能成仙丝的，他只当听个笑话。
不过是人有了钱，就想要标榜自己生活的高品质和与众不同。
更重要的原因，当然还是在给自己的实力做背书。
不展示一下自己的经济实力，怎么能拉得到他的投资？
反正他不喜欢吃这玩意儿。
他无声叹了口气。
其实应酬喝酒也很强人所难啊，都是为了讨生活。
男人拼死拼活挣钱，还不是为了养老婆孩子？
看着身旁女人偷偷窃喜的模样，紧绷的脸色消失不见，眼睛亮晶晶的，还学着对面那个女人的样子，缓缓托起白瓷茶杯，抿了一口茶。
看起来似乎还是有些不习惯。
多带她经历几次就好了。
他的视线落到她白皙纤细的脖颈上，帝王绿的翡翠和十几颗几克拉的白钻镶嵌成花环的形状，和她身上的穿着的无袖红色连衣裙配在一起，很是衬她。
他的审美还是一如既往的给力。
看到某人一直盯着自己，她放下茶杯，摸了摸自己的脸，低头看了一眼，衣服也很整洁干净。
这人真是讨厌，干嘛盯着别人看。
她红着脸偷偷瞪了他一眼。
在父母面前这样不好。
他笑了笑，得寸进尺的伸手在她头上摸了摸。
顾董事长似乎没看见，转头看了一眼身旁的妻子一眼。
“听说齐小姐父母都在体制内？应该不忙吧？”
顾太太笑吟吟道。
齐硕点头，“还好。”
“听说你爸爸最近身体不好？”顾太太神色关心，“我让老王待会送点东西给你，你给你爸爸妈妈带去，都是些补品，吃了对身体好。”
齐硕不想老是接受他们家的恩惠。
顾嘉笙的就算了，顾董事长和太太的，实在有些怪怪的，好像他们家是喜欢打秋风的穷亲戚。
她正为难怎么拒绝，一旁的男人淡淡道：“那些留着给爸用吧，我已经送过了。”
顾太太扯了扯唇角：“那怎么能一样呢。”
正其乐融融的聊着天，一直在外头的董事长秘书敲门进来。
在顾董事长耳边说了句什么，顾董点点头，整理衣服缓缓站起身，朝儿子摆摆手。
“张书记也来吃饭了，你跟我一起去打个招呼。”
说完还看了一眼身边的太太。
顾太太笑：“我就不跟你们出去了，我在这里陪客人——”
“你带着嘉笙跟我哥哥说一声，免得以为我故意不出来。”
“哦——”
顾太太看了一眼抿唇喝茶的齐硕，温声对嘉笙道：“Alice也陪着她爸爸一块呢，上次说想找你问问实习的事情，她对投资很感兴趣的。”
“那孩子确实很上进。”
顾董事长点点头，声音掷地有声。
“跟别的姑娘不一样。”
“学历好，见识也广，出国看过外面的世界。”
“总归和国内应试教育培养出来的不一样的。”
顾太笑。
“跟嘉笙也谈的来。”
齐硕垂眸，微笑着看着面前的半杯茶。
淡棕色的茶汤轻轻晃动，人影扭曲。
顾嘉笙眉头微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