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南在汉朝时称为交趾,清朝时的安南,就是现在的越南,没错,就是东南亚那个越南,咱们国家的邻居。
18世纪中叶,安南国内内战不断,黎朝末代君主黎维祁,面对西山朝领袖阮惠的强势进攻,节节败退。
朝代到末期都如此,旧朝体制僵化没有活力,让手下的臣子们看到了篡位夺权的机会,纷纷对原来的顶头上司下毒手。
乾隆五十四年,黎氏末代皇帝黎维祁被手下大臣阮惠打得满地找牙,黎皇帝心中叫苦不迭:“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老皇帝抹着眼泪带着愤怒,携带皇家印玺,带着老婆孩子,在忠于他的臣子保护下,仓皇出逃,
最后无路可逃,只好向清王朝寻求保护。
安南是清王朝的藩属国,如今小弟被人打得求上门来了,是帮还是不帮?乾隆犯了难。
帮,就要出兵,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军费消耗巨大。不帮,于情于理好像说不过去。
乾隆左右为难,为此他召开了朝议,征求一下臣子们的意见。
他捻着佛珠,目光扫视阶下,缓缓开口:各位爱卿,黎氏向为我朝求救,其被阮惠逼宫,
朕是出手还是不出手?各位敞开心扉,畅所欲言。”
乾隆话音刚落,和珅急趋半步,袍角扫过青砖:
“万岁爷明鉴!安南山高林密,瘴疠横行,昔年明成祖百万大军尚且折戟。
阮惠新近吞并南北,士气正盛,我军长途奔袭,恐非上策。再者……
(压低声音)国库刚平台湾林爽文之乱,有点吃紧,此时用兵,恐伤元气。”
“和珅此言荒谬至极!”刘墉执笏上前,长须微动:“中堂大人,此言差矣!昔齐桓公存邢救卫,方立春秋霸业;太宗皇帝护新罗复国,四海始尊天可汗。
今黎氏三世恭顺,万里求援,若弃之不顾,日后暹罗、缅甸等藩属,岂不对天朝寒心?”
刘墉目光如炬盯着和珅。
继续道:“况阮惠狼子野心,若任其坐大,南疆边患恐无宁日!”
乾隆摩挲着案上玉如意,他很乐意看到二人掐架。悠悠开口道:
“朕亦闻阮惠以‘扶黎灭郑’起兵,然黎维祁屡失国柄,实非贤主……”
刘墉叩首至地,沉声道:“黎维祁虽庸,然名分正统。我军只需振臂一呼,安南旧臣必群起响应。
臣愿保举孙士毅为将,此人熟稔南疆军务,定能速战速决!”
刘墉余光瞥见和珅,但见他面色阴沉,继续道:
“再者,臣已查户部账册,剿林爽文余银尚可支十万大军三月粮饷,足可一战!”
和珅额角微汗,强作镇定:“万岁,兵者凶器也!若战事胶着,反让法兰西等西夷有机可乘……”
乾隆猛地起身,他有了答案:“刘墉所言,正合朕意!”
传旨:“着孙士毅为安南经略,速整军备,朕要让阮惠知道,我的小弟我保护,犯我藩属者,虽远必诛!”
乾隆目光转向和珅,意味深长说道:“和爱卿,速去筹措粮草,莫要误了军机。”
和珅诺诺连声。
“这事就这么定了下来,散朝!”乾隆起身回了内宫。
孙士毅领命而去。
“……”
乾隆皇帝决定干预安南内政,并非纯粹出于对黎朝的同情,而是基于多重政治考量。
从地缘战略角度,安南作为清朝的藩属国,其稳定直接关系着中国西南边境的安全。
从朝贡体系角度,清王朝将维护宗主国权威视为天朝上国的责任。
更深层次来看,乾隆晚年自诩\"十全武功\",对于维护帝国威信有着病态的执着。
“……”
当黎维祁携家眷、大臣及部分兵力抵达中国边境时,这位年迈的帝王,仿佛看到了又一次“再伟大一次”的机会。
乾隆五十三年(1788年)农历十一月,两广总督孙士毅奉命率领两万人马出征安南。
也许是上天保佑,战事出奇的顺利,加之清军师出有名,一路势如破竹,仅用兵20天就攻陷了安南都城黎城(今越南河内)。
黎氏宗族、旧臣、百姓出迎,犯上作乱者阮惠远遁他乡,皇位被孙士毅夺了回来。
乾隆五十三年(1788年)农历十一月二十二日,孙士毅奉乾隆之命宣诏,封黎维祁为安南国王,安南黎朝正式复国。
然而,胜利的背后暗藏着汹涌的暗流——
乾隆五十四年除夕,黎城(河内)行辕张灯结彩,孙士毅正与僚属围炉畅饮。
铜盆中炭火噼啪作响,映得案上满汉全席蒸腾起阵阵油香,与远处零星的爆竹声混作一团。
“大帅,此番护送黎皇复位,实乃不世奇功!”将领们举盏笑道,众人纷纷附和。
孙士毅捋着花白的胡须,望着墙上“再造南天”的御赐匾额,醺醺然道:
“阮惠小儿窜逃广南,残部不足万余,谅他不敢再犯!”
话音刚落,帘栊骤响。谋士陈鸿谋踉跄而入,玄色棉袍沾满夜露:
“禀大帅!斥候急报,阮惠亲率三万精兵,沿左江星夜北上!”厅内顿时死寂,酒盏坠地声格外刺耳。
孙士毅拍案而起,炭火在他涨红的脸上摇晃:“慌什么!除夕之夜,敌军怎会......?”
“正是除夕才是敌人突袭的良机!”陈鸿谋伏地叩首,额角撞得青砖作响,
“阮惠料我军懈怠,必趁年夜不备......”陈鸿谋还想说下去。
“够了!”孙士毅踢翻火盆,火星溅在陈鸿谋衣摆,“本督纵横疆场数十载,岂会中此雕虫小技?速去传令,谁敢妄言惊扰军心,立斩!”
陈鸿谋含泪退去。
老陈似乎是喝高了,容不得手下进言。他在大帐内沉沉睡去。
子夜时分,梆子声惊破夜空。突然,西南角杀声震天,火把如赤蛇蜿蜒而来。
阮惠的象兵踏碎营寨鹿角,火铳齐射掀起漫天硝烟。孙士毅被亲兵架着踉跄出帐,只见营帐在火海中化作尘烟,清军士兵惨叫声刺破寒夜……
“快护黎皇突围!”孙士毅嘶喊着挥剑,士兵们抬起黎氏皇帝的龙辇,飞快往东南逃去。
恍惚间,孙士毅听到阮惠的怒吼穿透硝烟:“孙士毅!你可知‘骄兵必败’四字怎写!”
五更鼓响,残阳如血,孙士毅望着江心漂浮的清军尸体,颤抖着摘下顶戴花翎。
江水为之呜咽,将这除夕的耻辱,永远刻进了南疆的血色的黎明。
阮惠除夕夜突袭成功,黎城再次落入阮惠手中,老皇帝黎维祁再次流亡。
孙士毅败退后,局势发生戏剧性转折。
阮惠展现出了非同寻常的政治智慧:他主动遣使北京,向乾隆称臣纳贡,自称安南国王。
为消除清廷疑虑,阮惠改名“阮光平”,并承诺遵守朝贡体系规则,接受乾隆招降的四个条件。
也就是说,阮惠虽然占据了战场主动性,但是依然以一个卑微的身份向乾隆示弱。
乾隆陷入了进退两难地步,继续军事干预可能重蹈覆辙,接受现实则可保全颜面。
另外,他看透了,即便再次夺回皇位,黎维祁就是扶不起的阿斗,他已经没有能力再控制这个国家了。
臣子们也看透了这个末代老皇帝,纷纷弃他而去。老皇帝成了孤家寡人。
最终,乾隆经过权衡利弊选择了妥协,他在承德避暑山庄接见了阮惠使团,正式册封阮光平为安南国王。
安南之战落下了帷幕。
乾隆态度的转变,绝非仅因军事失利。
关键是阮惠展现出的卓越政治才能与战略眼光,让清廷意识到强行扶植黎维祁,可能引发更严重的地区动荡。
识时务者为俊杰,当时的安南已形成事实上的阮氏统治,乾隆判断阮惠政权已足够稳固,继续对抗可能消耗更多资源。
从地缘政治角度看,一个稳定的安南政权反而更有利于维护中国西南边境安全。
既然如此,抛弃一个昏庸无能的老皇帝有什么不可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