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防盗门在身后合拢,隔绝了楼道里清冷的月光和那个挺拔的身影。林薇背靠着冰凉的门板,心脏还在胸腔里疯狂擂动,脸颊滚烫得如同燃烧的炭火。
唇上残留的、属于陈胜的微凉触感和那薄而冷硬的线条感,像烙印般清晰。她抬手捂住脸,指缝间渗出滚烫的湿意,分不清是羞窘还是激动后的虚脱。
“薇薇……”苏明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轻轻拉下女儿的手。客厅明亮的顶灯下,林薇通红的眼眶和微微红肿的唇瓣一览无遗。
林建业站在一旁,脸色沉凝,眉头拧成一个深刻的“川”字,目光复杂地在女儿脸上和紧闭的房门之间逡巡。
“爸…妈…”林薇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低下头不敢看父母。
苏明蓉拉着女儿坐到沙发上,紧紧握着她的手,掌心温热却带着安抚的力量。她看着女儿,语气是前所未有的郑重:“薇薇,刚才…我们都看到了。”
她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措辞,“你…是真的喜欢陈胜,对吗?很喜欢很喜欢?”
林薇身体一僵,随即轻轻地点了点头,一滴泪珠砸在苏明蓉的手背上。
“妈知道。”苏明蓉叹了口气,用指腹擦去女儿的眼泪。
“妈也看得出,那孩子心里…也不是没有你。否则他不会点头,更不会让你……”她没说下去,但意思不言而喻。
“但是,薇薇,”林建业低沉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身为父亲和体制内人的深刻忧虑:“你必须想清楚,陈胜…他走的路,和我们普通人不一样了。”
他走到女儿面前,蹲下身,平视着林薇的眼睛,那目光里有心疼,更有沉重的警示。
“他肩上的银星,胸前的勋章,代表的不只是荣耀,更是无法想象的重担和危险。”林建业的声音压得很低,仿佛怕惊扰了什么:“你看他那身军装,你看那辆送他来的车!那不是普通的部队用车!那是装甲突击车!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所在的位置,接触的秘密,可能…可能随时面临着我们无法想象的威胁!”
“他刚才说的‘职责所在’、‘部队纪律’,每一句都是真的,也都是冰冷的墙。”林建业继续道,语气沉重,“薇薇,爱一个军人,尤其是一个像陈胜这样身处漩涡核心的军人,意味着你可能要承受漫长的等待,无尽的担忧,甚至…甚至可能面对失去的风险。他给不了普通人朝九晚五的陪伴,他的承诺可能永远被更重要的任务打断。他的世界,充满了我们看不见的硝烟。”
苏明蓉握着女儿的手紧了紧,补充道:“还有他的身份。他今天的态度你也看到了,滴水不漏。关于他的工作,他的任务,我们可能永远都无法真正了解。这种未知本身,就是一种巨大的压力和煎熬。你确定,你准备好承受这一切了吗?不是一时的冲动,而是长久的、坚定的陪伴和理解?”
客厅里一片寂静,只有林薇压抑的啜泣声。父母的话语像冰水,浇灭了她方才不顾一切的冲动火焰,却也让她混乱的思绪渐渐沉淀下来。陈胜点头时眼底翻涌的复杂情绪,他唇上冰冷却让她心悸的触感,他站在装甲车旁挺拔孤寂的身影,还有父母此刻沉重如山的担忧……所有画面在她脑海中交织碰撞。
许久,林薇抬起头,脸上泪痕未干,眼神却不再是刚才的慌乱羞窘,而是带着一种破茧般的、混杂着痛楚与坚定的清明。她看着父母,声音虽轻,却异常清晰:
“爸,妈…我知道他走的是什么路。从他在高考志愿表上写下‘国防大学’,从他第一次说出‘拧断敌人机甲脖子’的时候,我就知道。”她的目光越过父母,仿佛穿透了墙壁,投向无尽的远方:“我看不清他前方的硝烟有多浓,也触不到他背负的秘密有多沉…但我看得到他眼里的星火,那是他愿意为之燃烧一切的东西。我…我不会成为他的拖累,但我也不想…就这样站在他的世界之外。”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却又无比执拗:“我不知道未来会怎样,不知道能陪他走多远…但我现在,就是想站在他身边,哪怕只能远远地看着那团星火燃烧。我不怕等,不怕担心…我只怕…连担心的资格都没有。”
她低下头,眼泪再次涌出,滴落在紧握的拳头上:“我…我就是喜欢他,很喜欢…喜欢到…没办法了。”
苏明蓉和林建业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无奈、心疼,以及一丝被女儿这份纯粹而执拗的情感所触动的震撼。客厅里只剩下林薇压抑的抽泣声,空气沉重得如同凝固。
深绿色的装甲突击车平稳地驶离灯火通明的市区,汇入通往郊区陈家坳的国道。夜色如墨,路灯光线昏黄,将道路切割成一段段明暗交错的孤岛。
陈胜闭目靠在后座,并非休息,而是在脑海中高速复盘着“盘古”实验室关于“归墟”引擎约束环拓扑缺陷的最新数据流。那冰冷的7.8%-9.2%区间像一根毒刺,扎在“九鼎阵列”的神经中枢上。林薇月光下那带着泪意的吻,唇上残留的柔软触感和她最后那句执拗的追问,如同投入冰海的两颗石子,激起的涟漪尚未平息,就被更汹涌的数据洪流强行压下。他需要绝对的冷静,不容任何干扰。
车子刚驶过一段相对偏僻、路灯稀疏的路段。前方路边,一辆破旧的电动三轮车歪歪斜斜地停在非机动车道上,旁边似乎还倒着一个人影,一动不动。
“首长,前方有情况。”司机低沉的声音响起,带着职业性的警惕。他并未减速,但手指已悄然搭上了方向盘侧面的某个隐蔽按钮,同时打开了车顶的强光探照灯。
刺目的光柱瞬间撕破黑暗,将前方数十米的路面照得亮如白昼!只见一个穿着脏兮兮棉袄、头发花白的老汉痛苦地蜷缩在电动三轮车旁边,捂着腿呻吟,三轮车的后轮似乎卡进了路边的排水沟盖板缝隙里。
“哎哟…救命啊…撞死人啦…”老汉看到强光射来,呻吟声陡然拔高,带着凄厉的哭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