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海水包裹着林七夜，他紧贴着粗糙的巨型礁石，棱角分明的边缘硌着他的后背。前方，一片宏伟得令人窒息的海底都市静静矗立在幽暗之中。
奇异的建筑并非砖石堆砌，更像是某种巨大、半透明的珊瑚或骨质结构自然生长而成，形态方面，意外的规整，表面流淌着幽幽的磷光，勾勒出非人想象的轮廓。
这些如同白玉柱一般的房屋”在洋流中若隐若现，没有一丝他认知中大夏龙宫应有的雕梁画栋、飞檐斗拱的影子。
“不，不对，长得不像！”
林七夜用力将这个荒谬的念头从脑海中驱逐出去，心底无声地呐喊，
“龙宫是大夏国的神话传说，该有大夏亭台楼阁的韵味才对！”
“这里…什么都没有，绝对不是龙宫！”
就在他全神贯注地观察那诡魅城市，试图从中找出逻辑或线索时，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气息毫无征兆地拂过他的后颈。
那不是海水的温度，更像是某种原始的、不带丝毫情感的凝视带来的寒意。
他浑身猛地一颤，
心脏像是被无形的手攥紧。
肾上腺素飙升，他几乎是本能地、极其僵硬地、一寸寸地扭过头。视线越过嶙峋的礁石边缘，瞳孔倏然收缩。
距离他不到两米的海水中，无声无息地站着一个怪诞的身影。
来人穿着一种仿佛由深海淤泥或某种奇怪鱼皮鞣制的漆黑紧身衣，紧贴着他（或她？）瘦削而线条分明的躯体。
最令人悚然的是那颗脑袋
——那不该是人类的头颅。
整体呈现一种扭曲的、湿漉漉的海藻绿色，表面凹凸不平，布满了细密的褶皱和不知名的粘液，在都市微弱磷光的映照下泛着诡异油腻的光泽。
眼睛？
林七夜努力寻找，在那片海藻绿的脸上，本该是眼睛的位置，只有两道深邃、毫无光泽的黑色凹陷缝隙，
里面似乎什么都没有。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那张占据了脸部下方三分之一位置的、不断开合的硕大嘴巴，边缘湿滑，露出微微发亮的、细密尖利的牙齿轮廓。
此刻，那张大嘴正咧开一个弧度，发出轻微、持续的“咕噜咕噜”声，带着纯粹的好奇，牢牢锁定在林七夜身上。
那非人的姿态，那无声无息的出现方式，让林七夜瞬间头皮发麻。
“嘶！”他倒抽一口冷气，身体应激性地向后猛退，试图拉开距离。
砰！
后背结结实实地撞在了坚硬的礁石上！
巨大的反作用力让他在失重的海水中彻底失去了平衡，整个人像个笨拙的陀螺般无声地旋转了半圈，才勉强双脚着地，激起一团浑浊的泥沙。
就在这电光火石间的撞击与慌乱中，林七夜清晰地感觉到，覆盖在他口鼻处、由精神力精心构筑的用于水下呼吸的薄膜——“啵”的一声轻响，
如同被戳破的气泡，瞬间碎裂消失了！
冰凉咸涩的海水立刻汹涌地灌入他的鼻腔，直冲气管！
“糟了！”
林七夜下意识地屏住呼吸，等待那熟悉的溺水窒息感袭来。
然而……一秒，两秒……
除了鼻腔那最初的异物刺激感，预想中的呛水和窒息竟完全没有发生！
他试探性地、极其轻微地吸了一下气。
一股带着奇特腥咸味道的海水被他吸入了肺腑之中，竟然……毫无阻碍！
身体仿佛天生就适应了这种呼吸方式，没有任何不适！
“啊？”林七夜彻底懵了，
巨大的荒谬感冲击着他，忍不住在心底疯狂吐槽自己，“原来我可以在海里呼吸啊？！操！我他妈就是个行走海底的傻逼！之前一直憋着干嘛呢？”
“白费劲造那精神力薄膜！”
就在他为自己这“后知后觉”的深海生存天赋感到极度无语，精神稍有松懈之际，那个一直“咕噜咕噜”打量他的怪人动了。
动作迅捷无声，
如同深海阴影中的掠食者。
他从腰间一个鼓囊囊的皮质口袋里掏出一个巴掌大小、类似海螺和金属结合体的奇怪装置，趁林七夜还沉浸在水下呼吸的震惊中，手臂一伸——
咔嚓！
一个冰冷的、带点弹性的环形物精准地卡在了林七夜的下半张脸上，
紧紧箍住了他的嘴巴！那感觉就像被一条冰冷的章鱼触手缠住了口鼻。
林七夜瞳孔骤然缩成针尖！
条件反射地抬手就要去抓扯那玩意儿，指尖刚触碰到冰凉的外壳，就听到对面那个海藻头怪人用那张大嘴急切地、用一种极其怪异但能听出是人类语言的腔调喊道：
“喂！喂喂喂！能——听——懂——我——说——话——吗？咕噜噜……”
喊声透过海水传来，带着水流的震动感，但每一个音节都异常清晰！
林七夜的动作猛地顿住。
他惊疑不定地低头看看自己嘴巴上箍着的奇怪仪器，又抬头看看对面那张充满褶皱的海藻脸和不断开合的大嘴。
一个念头闪电般划过脑海
翻译器！这玩意儿是翻译器！
它能让我听懂他们的语言，
也能让他们听懂我的！
生存的本能压过了一切疑惑和嫌弃，他几乎是本能地，对着那个怪人，
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看到林七夜点头，那个怪人海藻脸上的褶皱似乎舒展了一下，硕大的嘴巴咧得更开了，发出更响亮的咕噜声，同时用一种带着自来熟般的语气喊道：
“好！好！好！那就可以啦！”
“咕噜噜……你看样子……是来自上面陆地吧？咕噜……”他用一根布满细小吸盘、颜色同样深绿的手指朝着头顶上方模糊的光亮指了指。“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农马尔特人，我叫陆凯……”
“农马尔特人？？？”
这个名字如同惊雷在林七夜脑海中炸响，瞬间将他从“水下呼吸”和“翻译器”的冲击中拽了出来。
农马尔特人”是什么东西？
《山海经》里没记载过！
佛教典籍里也没提过！
世界各国的神话传说中也没有。
难道是……海底里进化出来的某种人类分支种族？那神话传说里的美人鱼呢？
一股强烈的、不合时宜的吐槽欲在他胸腔里翻腾：那他妈不应该是人鱼吗？！
传说中人鱼不都是上半身人下半身鱼，或者长得倾国倾城自带魅惑的吗？
眼前这位陆凯仁兄……头长得跟个被泡发了八百倍的卷心菜似的，还绿油油的！
紧身衣裹着的身材倒是像人，
但这卖相和“人鱼”的唯美浪漫沾得上半点边吗？！丑成这样，人鱼的祖先知道了都要从棺材板里爬出来骂人啊！
印度洋底下怎么会有这种奇葩玩意儿？……等等！印度洋？臭名昭着、恒河漂尸入海的印度洋？
林七夜脑子里瞬间闪过一个极其恶寒的想法：妈的，该不会是恒河那臭脏乱的水质把鱼都泡变异了吧？！
才搞出这种审美崩坏的品种？！
正当他内心弹幕横飞，疯狂的思绪如同失控的鱼群在脑域里四处乱窜时，那个自称陆凯的农马尔特人又开口了，声音透过翻译器传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急迫：
“这位来自陆地的小兄弟，听我说！”
陆凯靠近了一步，伸出那只布满细小吸盘的手，不由分说地、极其自来熟地一把攥住了林七夜的手腕，
那触感冰凉湿滑，像握住了一块深海礁石上的附着藤壶。
他的力气奇大，林七夜甚至能感觉到对方指腹吸盘产生的微妙吸附力。
“时间有限，”
“你得先陪我去找‘全知者’！咕噜噜……只有见过‘全知者’，接受他的‘洗礼’，你才能在我们这片海域正常巡游！否则……”
陆凯那海藻头朝城市的方向偏了偏，语气严肃起来，“……你会被我们那些激进的族人当成入侵者！他们会毫不犹豫地把你消除掉的！咕噜噜！”
“啊？全知者？那是什么？”
林七夜下意识地问出口，手腕上传来的力道和他话中“消除”一词蕴含的危险气息让他心头一凛。
然而，陆凯根本没有给他仔细询问和思考的时间。话音刚落，林七夜只觉得一股强大的拖拽力传来，陆凯那看似瘦削的身体在水下爆发出惊人的力量。
他就像一条识途老鱼，
拽着还有些懵圈、内心疯狂吐槽的林七夜，灵活地绕过阻挡的礁石，
径直朝着那片散发着幽幽磷光、形态诡异的海底都市，
快速地“游”了过去——更确切地说，是拖着林七夜在海床上滑行，速度极快。
冰冷的海水被迅速划开，身体被拖曳着向前，林七夜被迫中断了所有思绪。
他踉跄着勉强跟上陆凯的速度，望着越来越近的、那扭曲怪诞的海底建筑群，
心中只剩下无数纷乱如风暴的问号
在盘旋呼啸
农马尔特人？
陆凯？全知者？
洗礼？激进族人？消除？
这他妈到底是哪儿？！
这些鬼东西
到底是从哪个犄角旮旯冒出来的？！
那个所谓的洗礼……会不会是某种精神控制或者切片研究的前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