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带着湿冷的潮气,预示着暴雨将至。青山镇沉睡在黑暗中,只有零星几盏路灯散发着昏黄的光晕,在湿漉漉的石板路上投下摇曳的光斑。
林建国架着林墨,深一脚浅一脚地在小巷中穿行。他刻意避开了主街,专挑僻静无人的后巷。
林墨身体的重量几乎完全压在他身上,每一次颠簸都牵动着他体内的伤势,带来阵阵撕裂般的剧痛,让他额头上不断渗出冷汗。
但他咬紧牙关,一声不吭,全部的意志都集中在压制体内翻腾的气血和那半颗蛰伏的血丹上,同时努力调息,试图恢复一丝操控“矿机”所需的微弱灵力。
林建国则像一头暴怒的雄狮,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戾气。
他一手紧紧箍着林墨的腰,另一只手紧握着那把沉重的柴刀,刀锋在夜色中偶尔反射出路灯的寒光。
他的眼神锐利如鹰,不断扫视着周围的环境,警惕着任何可能的危险。刚才在隔间里看到的未来画面,如同滚烫的烙铁印在他心上。那个躺在病床上垂死的自己,像一根毒刺,深深扎进了他的心膛里。
他林建国,可以死在刀口下,死在江湖路上,但绝不能在病床上窝囊地等死!这个念头,让他对黄三的杀意攀升到了顶点!
“撑住!快到了!”林建国压低声音,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狠劲。他口中的“到了”,是指镇西头靠近河滩的那片区域。
那里有几间废弃的仓库和一个曾经的小码头,位置偏僻,鱼龙混杂,正是黄三那帮人经常盘踞、处理“黑货”的地方。
疤脸刘今天敢带人在半路劫杀,黄三本人很可能就在老巢坐镇,等着“收获”。
天空传来沉闷的雷声,豆大的雨点开始零星砸落,打在脸上冰凉。
“建国哥…前面…左转…那个亮灯的院子…”林墨的声音虚弱得几乎听不见,他强撑着抬起手,指向巷子尽头隐约透出一点昏黄灯光的方向。
他记得林建国闲聊时提过黄三的一个窝点。
更重要的是,他体内那微弱的气感,在靠近那个方向时,似乎隐隐感觉到一丝极其微弱、但充满恶意和贪婪的“气场”?
这难道是血脉胎记被激活后带来的新感知?
林建国没有丝毫犹豫,架着林墨迅速左转。巷子尽头果然是一个半塌的院墙围起来的小院,院门虚掩着,里面一间瓦房里透出灯光,隐约还能听到里面传来男人粗鲁的叫骂声和打牌的吆喝声。
“就是这儿!”
林建国眼中凶光毕露。他把林墨小心地放在院墙外一处堆着破渔网的角落,将那个改装收音机塞到他怀里,沉声道:“在这等着!
无论听到什么动静都别出来!拿着这个,关键时候…按你说的弄!”
他指了指收音机侧面林墨加装的一个红色按钮。
林墨靠坐在湿冷的渔网上,雨水顺着他的头发流下。
他紧紧抱着冰冷的收音机外壳,感受着里面那些“玉碎”、“符文线圈”和“高频管”传来的微弱能量波动。
他艰难地点点头,将全部心神沉入丹田,疯狂压榨着最后一丝灵力,准备着。
林建国最后深深看了林墨一眼,那道疤痕在雨夜中显得格外狰狞。
他不再废话,紧了紧手中的柴刀,如同一道融入夜色的幽灵,悄无声息地摸到虚掩的院门前,侧耳倾听片刻,然后猛地一脚踹开!
“哐当!”木门撞在墙上发出巨响!
“谁?!” “操!谁他妈找死!”
瓦房里的吆喝声戛然而止,随即是几声惊怒的暴喝和桌椅被撞倒的声音!
林建国高大的身影堵在门口,雨水顺着他的脸颊和柴刀流淌。
他目光如电,瞬间锁定了屋内:一张破桌子旁围着四五个光着膀子、纹龙画虎的汉子,桌上散乱着扑克牌和钞票,地上还滚着几个酒瓶。
疤脸刘赫然在座,他头上缠着渗血的绷带,眼神还有些涣散和惊惧,显然下午“惊神符”的后遗症还没完全消退。
主位上,坐着一个穿着花衬衫、梳着油亮背头、嘴里叼着烟的中年胖子,正是黄三!
他身边还站着一个身材矮壮、眼神阴鸷的汉子,手里把玩着一把锋利的弹簧刀。
“林建国?!”黄三看清来人,眼中闪过一丝意外,随即被浓浓的阴狠取代,“你他妈还敢送上门来?
疤脸呢?货呢?!”他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货你妈!”林建国怒吼一声,根本不给对方反应时间,如同下山猛虎,抡起柴刀就冲了进去!目标直指主位上的黄三!擒贼先擒王!
“拦住他!”黄三厉声尖叫,身体却下意识地往后缩。
他身边的矮壮汉子反应极快,低吼一声,弹簧刀弹出寒光,一个箭步就挡在黄三身前,刀尖直刺林建国小腹!动作狠辣迅捷,显然是个练家子!
另外几个混混也反应过来,抄起身边的板凳、酒瓶,嗷嗷叫着扑向林建国!
狭小的瓦房内,瞬间陷入混战!
林建国虽然勇猛,但毕竟以一敌多,地方又小,施展不开。
他躲开矮壮汉子的弹簧刀,柴刀横扫逼退两个拿板凳的混混,后背却结结实实挨了一酒瓶,“砰”的一声闷响!剧痛传来,他身体一晃,动作稍滞。
矮壮汉子抓住机会,弹簧刀如同毒蛇吐信,再次刺向他的肋下!
“建国哥小心!”院墙外的林墨看得目眦欲裂!他能清晰地“感觉”到瓦房内混乱的“气场”,尤其是那个矮壮汉子身上散发的阴冷杀意!
不能再等了!
林墨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他不再顾及经脉的剧痛和可能再次引动血丹的风险,将丹田内刚刚凝聚起的那点可怜巴巴的灵力,连同他此刻能调动的、源自血脉胎记的一丝微弱热流,全部、毫无保留地注入怀中那台冰冷的“矿机”之中!
右手拇指,狠狠地按下了那个红色的激发按钮!
嗡——!!!!
一股无形的、却足以让灵魂战栗的恐怖尖啸,从收音机内部那被“玉碎”和“符文线圈”改造过的喇叭中骤然爆发!
那不是声音,而是超越人耳接收极限的、狂暴至极的高频电磁脉冲!
这脉冲以林墨为中心,如同无形的海啸,瞬间席卷了方圆数十米!
首当其冲的,是瓦房内那盏昏黄的白炽灯泡!
噗!
灯泡猛地一亮,随即瞬间炸裂!无数玻璃碎片伴随着电火花四溅!整个房间陷入一片黑暗!
紧接着,更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矮壮汉子刺向林建国的弹簧刀,刀尖在距离林建国肋下不到一寸的地方猛地顿住!
他整个人如同被无形的重锤击中,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手中的弹簧刀“当啷”掉地,他双手死死捂住耳朵,脸色瞬间惨白如纸,眼球凸出,鼻孔和耳朵里竟然渗出了丝丝鲜血!
他像是看到了世间最恐怖的景象,疯狂地原地打转,嘶吼着:“鬼!有鬼!别过来!啊——!”
不只是他!屋内的黄三、疤脸刘以及其他几个混混,全都像是中了邪!
离“矿机”最近的疤脸刘,本就精神受创,此刻更是直接口吐白沫,翻着白眼瘫软在地,大小便失禁!
黄三惊恐地抱着头,蜷缩在桌子底下,发出杀猪般的嚎叫!
另外几个混混要么像矮壮汉子一样疯狂打转嘶吼,要么直接昏死过去!
混乱!彻底的、超出常理的混乱!
唯一受到冲击较小的,是林建国!他只感觉脑袋像是被针狠狠扎了一下,瞬间剧痛眩晕,身体晃了晃,但强大的意志力让他硬生生扛住了!
他惊愕地看着眼前如同群魔乱舞的景象,瞬间明白是外面的林墨动手了!
而且这动静,比下午那道“妖风”恐怖十倍不止!
机会!
林建国眼中凶光爆射!
他强忍着脑中的眩晕和刺痛,无视了那些陷入癫狂的混混,一步跨过瘫软的矮壮汉子,柴刀带着破风声,狠狠劈向躲在桌下瑟瑟发抖的黄三!
“黄三!给老子死来!”
柴刀的寒光,在窗外划过的一道惨白闪电映照下,显得格外刺眼!紧随而来的,是炸响天际的滚滚惊雷!
暴雨,终于倾盆而下!冰冷的雨水冲刷着小镇,也冲刷着这间弥漫着血腥、疯狂与电磁焦糊味的罪恶小屋。
这场发生在1992年青山镇雨夜、由一台“魔改”收音机引发的群体精神崩溃事件,后来被镇上的人们传得神乎其神,最终以“河妖作祟”或“异常雷暴引发集体癔症”的离奇记载,留在了泛黄的县志档案里。
而事件的真相,连同那台报废的“红星”收音机核心部件上的奇异纹路和几块黯淡无光的“玉碎”,则被林建国深深地埋进了河滩的淤泥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