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长久的混沌。
时祈……不，他不记得自己的名字，不知道自己是谁，他只是刚出生在世界上没多久的一只九尾狐幼崽。
自己学会走路，学会捕猎，学会……吃兔子。
这天，小狐崽又捉到了一只兔子，刚准备照常给它开膛破肚，就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盯着自己。
小狐崽抖抖耳朵，谁敢在他的地盘上撒野！真是活腻歪了，看本大王用世界上最锋利的爪子和牙齿穿透它的咽喉！
小狐崽耳朵上的毛都因为不适而炸了起来，他回头去看，正对上一只冲着他来的箭矢。
小狐崽自从出生起就一直一个人生活，小时候被天地灵气供养，再大一些就无师自通学会了打猎。
他打小就开了灵智，也能分辨出什么是危险的。
比如现在，朝他射过来的箭矢就很危险。
小狐崽不是知道危险还迎着危险上去挨一下的蠢蛋，他叼起兔子，几个跳跃，就消失在草丛里，只留下咬开兔子脖颈后留存在空气中的一点儿血腥气和星星点点的血迹。
几分钟后，距离事发地点约三千米外的湖边，小狐崽啃食着兔子肉，身后毛茸茸的九条雪白的尾巴一甩一甩的，身上还落着几根草和树叶。
他自从出生起毛色就是雪白的，从前没遇见过危险，不觉得这毛色有什么，现在遇见了，就觉得自己白花花的毛毛实在是太突兀了。
该用什么方式来伪装自己呢……
小狐崽吃完兔子后，舔了舔毛，开始在周围寻找能伪装自己的东西。
他原本居住的地方离两脚兽的领地很远，而两脚兽旁边的领地猎物也很丰富，没必要成群结队地往远了跑，箭矢上还有毒，很明显不是对待食物的态度。
两脚兽们很明显是有备而来，小狐崽不傻，他知道没爹没妈，是天地灵气孕育出来的产物，很稀缺，而两脚兽这种生物心思和杂草一样多，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这是一棵活了一千多年，生了灵智的老树告诉他的，小狐崽更小一些的时候，老树精经常给他讲睡前故事。
在三个月前，老树精没了，被两脚兽砍掉了，小狐崽就躲在旁边的草丛里，将老树精被劈成一段一段带走的场景看的完完整整。
老树精头上鸟窝里的鸟蛋也掉下来都碎光了，明明再有几天就能孵化了。
小狐崽一边回忆着自己死掉的邻居们，一边吊着草和叶子往自己身上堆，就像鸟儿梳理羽毛一样，但鸟儿是为了更好看，而他是为了更脏，更不起眼。
小狐崽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儿，变得灰扑扑的。
然而，他因为年纪小，还没几岁，也没什么攻击能力，非常努力地在躲着那群铁了心要找他的人了，但还是被找到了。
是夜，树林被火把照亮，小狐崽身上是大大小小的擦伤，皮毛都秃了好几块，奔跑的时候喉间断断续续发出稚嫩的低吼声，在地上留下星星点点的血迹。
受了伤，小狐崽蹿出一段距离后越跑越慢，他能察觉到周围有其他强大的生物的气息，知道自己误入了别的动物的领地，但是……实在是走不动了。
小狐崽身上还插着好几支箭，伤口处流着黑血，他视线模模糊糊的，就连晃晃脑袋，想让自己清醒一下的动作都做不到了。
难道他堂堂天生地养的天才九尾狐今天就要陨落在这里了吗？
小狐崽昏迷过去前，不甘心地想。
而在视线漆黑的前一秒，他看见了一条黑不溜秋的大长虫朝他爬过来。
完了，这回真的完蛋了。
这是小狐崽在视线完全漆黑后的最后一个想法。
小狐崽眼中最后捕捉到的大长虫，在爬到他面前后，沉默着，尝试用头顶了顶小狐崽的脑袋，让他醒过来。
然而并没有任何用处。
黑蛇在眨眼间变成了一个留着近乎拖地的黑色长发的男子，看起来也就十六七岁，头发盘起来，用一根被简单打磨过的树枝簪住。
黑蛇检查了一下小狐崽的状态，眉头一蹙。
若不是这小狐狸和他一样，是天地灵气所化，现在恐怕已经在排队等着喝孟婆汤了。
他动作既轻又缓，将小狐崽抱起来，闪身回到一个看起来十分潦草，杂草都长到院门里头的小院中，放到院子里很明显刚做好不久的桌子上。
拔掉小狐崽伤口上的箭，开始给他疗伤。
法力用的越多，眉头皱的越紧。
箭矢上面的毒药应该是经过许多次研究和试验的，法力疗伤治标不治本，很容易留下后遗症。
少年停止输送法力，打开一扇房间的门，几分钟后，背上背着一小筐草药出来了。
“这些是应急，会疼，忍不了就死。”
少年语气没什么波澜，将草药碾碎后敷到伤口上，小狐崽的腿开始一下下抽搐，直接被疼醒了，张嘴要吼。
“……麻药会影响药效和你的修为。”
小狐崽不吱声儿了。
半晌，嘴里弱弱地发出委委屈屈的“嘤嘤”声，却得到了一句如同北极永不融化的冰川一般冰凉且无情的“忍着”。
小狐崽忍的泪眼汪汪，浅淡的棕色瞳孔在太阳光下像是透明了，整个眼眶中只剩下悲伤的泪水。
黑蛇本体没有泪腺，冷血动物就算是再疼也不会哭，他并不是很能理解小狐崽的行为。
但能猜出来，他应该是因为痛苦，所以眼睛出水的。
“苦痛是让伤痊愈的必经之路。”
黑蛇语气青涩，一板一眼，说出来的内容却带着和他样貌不符合的成熟。
小狐崽还没学会变成两脚兽，说两脚兽的语言，他用着狐语骂骂咧咧。
具体骂了什么，类似于断尾巴之类，对于狐狸来说很歹毒的言语。
黑蛇动作明显一顿，随后给小狐崽敷药的动作更加用力，似乎含了报复的心思。
“呜，痛！好痛！大长虫你尾巴一定会在某一天断掉的呜呜……”
小狐崽嘤嘤嘤地叫唤，光听着可可怜了，若不是黑蛇懂狐语，还真要被他蒙过去。
“好了，其他药需要时间，别乱动。”
黑蛇用绷带绑好小狐崽身上的伤口，将剩下的地方毛发沾水，一点点梳理整齐后烘干。
小狐崽又变得白白的，毛绒绒的，漂漂亮亮可可爱爱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