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自己的房间里，阵法已经启动，十七被强制性喂了一颗药，又失忆了。
失忆后又是十分寻常的打打杀杀，但灵力也被封锁了好一部分，导致杀完人后，人形态的年龄回退到了八九岁。
离谱至极。
十七脑袋不大清醒，又被塞了第二颗药丸。
吞服下去后，肉眼可见的，十七毛茸茸的耳朵和尾巴尖端开始生出赤红色的杂毛。
对于颜值没什么影响，对于实力也没有，好像就只是单纯的染了个色。
当然，这只是药剂的附带作用，是不需要被在意的一部分。
家主推门进来，将刚醒来的十七拽着，走向祭坛。
一个十七很熟悉，但又根本说不上哪里熟悉的地方。
他被强制性跪在祭坛上，面前是巨大的神像，是一尊女像。
眉目温良和善，手中捏着一根长长的树枝枝条，嘴角微弯，柔和的笑意在原本生硬冰凉的石制脸颊上流淌，让整张脸都传神几分。
衣服类似于战国袍，衣摆拖地，布料层层叠叠，细微的褶皱都被制造石像的工匠刻画的清晰可见。
而在她身旁，还有另外两位被塑造的有该神像半个身子高的，类似从属的男像。
一位横眉竖目，肌肉健壮，手持流星锤，另一位风流倜傥，风度翩翩，手拿折扇。
两个石像仿若女神的下属，安静地矗立在女神像身旁。
祭台上除了摆放一些新鲜的瓜果贡品，就是被压着的十七本人。
按理来说，记忆清除和压制法力这两点属于副作用，并不会在时祈身上生效，但偏偏就是生效了。
十七现在的大脑处于一种混沌的状态中，变成八九岁小孩的身形也让他的思维迟钝许多。
他晃晃脑袋，膝盖被重重磕在祭台石板上的感觉并不好受，头发还被揪着，揪起来将他整个人往地上摁。
衣服被磨破了，膝盖出了血，还被嵌进了好几个小石块，十七手腕上带着的红绳在一下下发烫，漆黑的蛇鳞紧贴着肌肤，炽热地令人无法忽视。
十七皱起眉，很快又舒展开。
他能感觉到蛇鳞在散发出一股能量，在一点点尝试解除他体内的禁制，并且小有成效。
不久后，台上又推上来一个人，但这时，神像却被用白布盖住了。
献祭的时候肯定要重新掀开，这种堪称多此一举的动作让十七感到迷惑。
被押上来的青年长得非常牛逼，黑发扎成一个低马尾，随意挂在右肩上，容颜比他刚才看见的那个风度翩翩的石像都要胜上许多分。
黑蛇偏头去看十七，他原本发现十七身形缩小，露出来的狐耳和尾巴尖尖也多了赤红色的毛。
他刚想问问怎么回事，就对上了十七陌生的目光。
黑蛇神情一滞，内心涌现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怎么又把他忘了？第几次了？
这老妖精家主就不能换个套路吗？
接下来，与数个小世界年前曾出现在梦境中的场景极其相似，因黑蛇记着十七说喜欢他活泼些，多笑笑，于是十七和黑蛇展开了接下来的一番对话。
“小狐狸，你不会有事的，一会儿我把祭台给掀了。”
十七心想：凭什么这人能说话！
“因为我厉害。”
十七：？
“你别看我还没那老头子年龄大，实际上我活了可久了，从你妈妈的妈妈的妈妈还在的时候，我就已经是这个样子了。”
黑蛇一边说着，耳根一边就跟着一起红了。
他真的不太会说太多的话，总觉得自己这样很奇怪。但……十七会喜欢的吧。
在黑蛇给十七解开禁言的禁制后，十七开口便问：“你叫什么名字？”
黑蛇顿了顿回答：“我没妈没爸，也没有名字，你要给我起一个吗？”
十七倒是认真去想了，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池赤霄就被推了上来。
他的状态也很不对劲，挣扎着想往外逃，又被人流死死裹挟住，推上祭坛。
家主激动地拽着自己的长胡须，叽里呱啦一通说，大意是赞颂神明伟大，改写神明恩赐，要将祭品献给神明。
这一过程大约持续了一刻钟，黑蛇和十七听的昏昏欲睡，直到——盖在神像上的白布被掀开了。
而黑蛇心中的不安也终于得到了证实。
他瞳孔骤缩，抬头死死盯着那三尊神像的脸，嘴唇嗡动，吐出几个干涩而颤抖的音节。
“姐，哥……”
而在同一瞬间，池赤霄手中被塞上要朗读的文章，周围忽而光芒大盛。
十七的脑中像崩断了一根弦，霎时间，所有作为“十七”的记忆汹涌而来，随之而来的还有他的灵力。
周围火盆中燃烧的火越蹿越高，燎到云上，印的满天通红。
火焰熊熊燃烧，太阳爬到天空正中央，炙热的光将祭台上的边边角角都照的清清楚楚，一切的小动作都无所遁形。
十七脑海中反反复复闪过一位位曾经或笑或闹陪伴在他身边的家人的脸，闪过他们死前的场景，闪过自己毫不犹豫动手的那一瞬间和他们倒下时死不瞑目的眼。
他一瞬间明白了记忆为什么能再度被消除能用，能量也能被压制。
药丸和阵法都在“帮助”他，“治疗”他。
只不过是在恢复记忆和法力之前的暂时封锁，以及让部分毛色变的赤红，怎么能算是副作用呢？
这是必要的疗程，一切都是为了他着想，是正面影响。
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十七头痛欲裂，眼球中布满血丝，但当他听见耳边黑蛇的呓语时，却也已经来不及再去顾及自己脑海中闪回的一帧帧画面了。
十七的身体因为力量全部恢复，也恢复成了十七八岁的样子，伤口全部痊愈，衣服也随着变化变得合身。
他甩下已经断成一截一截的绳子，伸手搭住黑蛇的肩膀，“你怎么了？哥哥？清醒点！”
池赤霄跪在神像前，他的记忆也完全恢复了，嘴唇嗫喏着，最后一咬牙，干脆利落地撕了发言稿。
“哪有神明？读读读读什么读？
族群没了就没了，天意如此，就算族群一直延续，我们又能看到什么？族中所有长辈把大半辈子的时间都用来信仰神明，然后呢？回应呢？神明帮我们完成了什么事情？
真的有神存在吗？从不回应我们的祷告，你们还以这神明的由头滥杀无辜，波及到那么多其他的族群。要我说，族群的衰落就是因为这个破神！全都魔怔了，什么破神谕，都是骗人的……”
池赤霄一把掀翻了祭台上摆放着的新鲜瓜果，背上被抽了不知道几鞭子，已经露出了骨头，他背上的血液染红了头发，似乎真的变成了一只浴火的凤凰。
但这只是池赤霄剧痛之下的幻想。
他用尽全力，将十七二人送出阵法所在的地方，下一秒，心脏就被洞穿。
动手的，是“活”过来的神像。
“神明显灵，神明显灵了！”有民众欢呼。
十七死死拽住想要往前冲的黑蛇，“你疯了想送死是吗？他们已经死了，现在重要的是把主谋处理掉，等事情结束我们一起去塑像，塑他一百个一千个！”
黑蛇拖着十七往前迈了几步，转过头来，眼泪淌过神像活动时溅到脸上的飞灰，他手臂上，脸上都出现了蛇鳞，几乎要维持不住人形。
黑蛇声音嘶哑，眼泪划过脸庞，汇聚在下巴尖，随后一滴滴落到满是尘土的地面上，“他们的骨灰在里面，我们去拿回来吧，好不好？”
十七怔住了。
又是片刻沉默，黑蛇重新开口，声音比刚才更哑，他倏地搂住十七，紧紧抱了他一下，随后一个脏兮兮的吻落在十七脸颊上，“……你等我，我去拿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