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胖子被两个结结实实的耳光彻底打懵了。
脸上传来的火辣疼痛让他瞬间清醒过来，以往无往不利的“李副厂长表弟”的身份，在眼前这个王铁山面前，竟然毫无作用。
他被粗暴地架出家门，塞进车里，一路押回保卫科。
当他再次被推进审讯室，看到对面坐着的张西范，以及旁边角落里像一滩烂泥一样的赵明时，他心中最后一丝侥幸也破灭。
“钱科长，我们又见面了。”张西范将一份记录推到他面前。
“赵明已经全交代了。“
”是你，指使他盗窃厂内物资，再由李大嘴销赃，对吗？”
钱胖子看了一眼记录，又看了一眼赵明，眼神里充满了怨毒。
他深呼吸，试图让自己镇定下来，身体却不由自主地发抖。
“张科长，这里面肯定有误会。”他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我表哥是李怀德，李副厂长。我怎么可能干这种事？这是栽赃！是陷害！”
“李副厂长？”张西范拿起桌上的茶杯，喝一口水：
“你的意思是，李副厂长让你这么干的？”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钱胖子吓得连连摆手：
“我表哥他刚正不阿，他……他根本不知道这些事！”
“那你是什么意思？”张西范放下茶杯，声音不大，却让钱胖子一个哆嗦。
“你的意思是，仗着你表哥是副厂长，你就可以在厂里为所欲为，把厂里的财产当成你自己的？”
张西范站起身，走到钱胖子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我再问你一遍，赵明说的，是不是事实？”
钱胖子看着张西范的眼睛，那里面没有任何情绪，只有一片冰冷的平静。
他知道，再搬出李怀德已经没用了，眼前这个人，根本不吃这一套。
他的心理防线，在王铁山那两个耳光下已经摇摇欲坠，此刻在张西范的逼视下，轰然倒塌。
“是……是我干的。”钱胖子整个人都泄了气，耷拉着脑袋，声音如同蚊蚋。
“都是我一个人的主意。是我看赵明手脚不干净，抓着他的把柄逼他跟我一起干的。李大嘴也是我联系的。”
“你表哥李怀德，在里面扮演什么角色？”张西范追问。
“没！没角色！”钱胖子把头摇得像拨浪鼓：
“我发誓！我表哥他什么都不知道！我就是……就是狐假虎威，借着他的名头在外面吓唬人，方便我办事。“
”这事要是让他知道了，他第一个就得打断我的腿！“
”张科长，我全交代，我全都交代，求你，千万别把我表哥牵扯进来！”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钱胖子竹筒倒豆子一般，将自己如何利用职务之便，如何威逼利诱赵明，如何构建这个盗窃网络的细节，全都说了出来。
所有的罪责，他都一个人扛了下来。
审讯结束，王铁山将整理好的口供递给张西范。
“科长，都签字画押了。这钱胖子就是个蛀虫，打着李副厂长的旗号在外面作威作福。”
张西范接过厚厚一沓审讯记录，从刘三到李大嘴，再到赵明和钱胖子，四份口供，形成一个完整的闭环。
人证物证俱在，主犯也已认罪。
这件轰动全厂的内外勾结盗窃大案，总算是可以画上一个句号。
“把他们都先关起来，严加看管。”张西范吩咐道。
“是！”
张西范拿着口供，走出审讯室。
走廊里，几个参与行动的队员看到他，都投来敬佩的目光。
仅仅一个晚上，就挖出了这么大一条蛀虫，保卫科这次可是露大脸。
张西范对他们点点头，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他坐在椅子上，将几份口供重新看了一遍。
虽然案件破了，但他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钱胖子认罪太快，撇清李怀德的态度也太坚决，仿佛是早就排练好的一样。
但证据链是完整的，逻辑上也说得通。或许是自己多心了。
张西范把口供放进抽屉锁起来。
他揉了揉太阳穴，忙了一天一夜，确实有些累了。
他决定先回家休息一下，等天亮了，精神好点，再拿着这份完整的报告去找杨厂长。
办公室的角落里，一个负责文件整理的年轻队员，叫小李，看着张西范离开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
等办公室彻底安静下来，小李走到张西范的办公桌前。
他迅速地从一堆文件中抽出钱胖子的审讯记录，又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另一份纸张几乎一模一样的记录。
他飞快地将两份文件进行调换。
他换上去的那份“审讯记录”上，钱胖子的供词被巧妙地修改过。
内容变成：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受到了表哥李怀德的指使和庇护，利润的大头也最终流向李怀德。
做完这一切，小李将那份真正的记录塞进怀里，然后拿起那份伪造的、足以引发轧钢厂高层地震的假报告，快步走出保卫科。
他没有回家，而是径直走向厂部大楼。
此时，杨厂长的办公室依然灯火通明。
“咚咚咚。”
“进来。”
小李推开门，看到杨厂长正对着窗户抽烟。
“杨厂长，我是保卫科的小李。张科长让我来给您送一份紧急报告。”小李低着头，声音带着一丝刻意压制的紧张。
“哦？西范的报告？”杨厂长转过身，有些意外这么晚还有人来。“拿过来我看看。”
小李快步上前，将那份伪造的审讯记录双手递过去。
杨厂长接过报告，戴上老花镜，逐字逐句地看起来。
他的眉头越皱越紧，拿着报告的手也开始微微颤抖。
当他看到最后，钱胖子“指证”李怀德是幕后主使时，他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啪！”
杨厂长一巴掌重重地拍在桌子上，巨大的声响在寂静的办公室里回荡。
“好啊……好一个李怀德！好一个内外勾结！”
小李站在一旁，低着头，一言不发，仿佛被吓到。
杨厂长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胸口剧烈起伏。
他拿起电话，拨通一个号码。
“是我……对，立刻来我办公室一趟。有紧急情况。”
挂断电话，他看着桌上那份报告，又看了一眼窗外沉沉的夜色，目光变得无比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