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滨江的天际线被初秋的雨线割裂得支离破碎。雨不大,灰蒙蒙的,却透着股钻骨的阴冷,像刚磨出的刀锋上的寒光。城郊那片被油污浸润了数十年的土地,此刻像一块被强行撕开的陈年血痂。空气里混杂着刺鼻的土腥味、腐烂化工原料残留的恶臭,以及远处工棚区飘来的劣质煤烟和泔水发酵的气息。

林小山站在一块临时铺就的水泥台子上,风裹着冷雨劈打在脸上,像无数冰冷的沙砾。左肩被掏空的空洞里,缝合的皮肉和骨头在阴冷中无声地嘶鸣,每一次心跳都扯动那片麻木的边缘,提醒着他废掉的“钥匙”和被撕碎的过去。

台下。无声。

不是军人列队的肃杀,也不是官员讲话时的疏离。是黑压压一片的工装。洗得发白,沾着油污,带着各种厂标的烙印。滨江制药厂幸存下来的工人家属,宏泰旧债的讨薪工,还有其他被那场“工人挺脊梁”风暴波及的厂子的沉默人群。他们撑着破旧的伞,或者干脆淋着雨,头发贴在灰暗的额角。脸上刻着饥饿、疲乏和被生活反复捶打后的深刻痕迹。几千双眼睛,浑浊的、熬红的、带着伤痕的,此刻全部向上望着,汇聚在林小山身上。

雨水顺着他下巴滴落,渗进领口,冰冷刺骨。秦卫国站在他侧后方,墨绿军装如铁板,颈侧的纱布早已换掉,留下一道深色的新疤,目光像两道冰锥,刺穿雨幕,扫视着台下。老何叔(算盘网络关键节点)佝偻着背,缩在人群一角,沾满机油的双手笼在袖口里,眼皮耷拉着,像在打盹,又像在倾听地下管线里所有可疑的流动。

“地,”林小山的声音不大,透过临时扩音器,在雨声中显得有些嘶哑、单薄,却像一块投入死水的石子,砸开了沉沉的湖面。“毒草底下最深的老根,我们看到了!是那些把人当燃料、当机器零件的畜生!是那些把滨江几百万人当韭菜的资本家!”他的话没点名“钟”,没提瑞士金库,但台下每一张灰败的、麻木的脸上,眼神里像被捅开的冻土,猛地燃起一点火星!那是切肤之痛!

“盖子掀了!政府划了红线——补偿金不能赖!治毒的钱不能省!”他的话锋陡然一转,声音像是绷紧的钢弦,每一个字都带着雨水的重量,砸进所有人心里:“可钱呢?!宏泰会掏出来?瑞士的金库会打开?”

台下一片死寂。只有雨打伞面的噼啪声。火星在浑浊的眼眸里不安地跳跃。希望?他们听得懂这个字眼里的绝望。

“钱,不会从天上掉!承诺,不能只靠红头文件顶在前面!”林小山完好的右手抬起,伸出一根沾着雨水的手指,缓慢而沉重地指向下方那片人群:

“滨江的老少爷们儿们!”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决裂的嘶哑,“我们是被骗的!是被吸血的!但不是死了!不是废物!盖厂子的力气,炼钢的骨气,给老婆孩子挣口饭的血气——我们还有!”

那只手猛地紧握成拳,骨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悬停在惨白的灯光下,仿佛攥着所有沉默的力量:

“我们讨的不是施舍!是血债!是命钱!”每一个字都像在滴血,“可光把工钱讨回来够吗?够填宏泰的坑?够治地下的毒?!够堵几百万张要吃饭的嘴?不够!”

他的目光如同烧红的铁水,流泻过下面一张张或惊愕、或困惑、或带着怒火的脸:

“咱们的命,是讨债讨回来的!可咱们的命,不能只值那些卖命的钢镚儿!滨江的厂子倒了,脏了,塌了!但滨江几百万工人手上结的茧子、心里憋的那口气——它没倒!”他猛地挥手,指向那片在雨中沉默的、刚被紧急硬化平整的土地中心——那里用简陋的彩钢板围挡圈出一片不大的区域,上面立着一个同样简陋的木招牌,油漆还没干透,在雨水中显得有些模糊,但五个大字却透着一股带着狠劲儿的生机:

工源互助坊

“这块牌子!”林小山的拳头重重落下,砸在空气里,“是新的厂房!更是旧债的账簿!”他的声音穿透雨幕,砸进每个人的耳中:

“咱们拧成一股绳!药厂懂配方的老师傅,出来!管生产、懂机器的,站出来!以前跑销售有门路的,出来!有力气、肯卖命的,全都出来!”

他的手指一个个点数:

“我们用宏泰还不起、拖着不给的钱当本!用政府‘特事特办’的红线当保!可最重要的本钱——是我们自己!是咱被机器压过、被钱坑过、被地下的毒憋疯过的一口气!它烧起来了!就得照亮滨江的天!”

他猛地抬头,视线穿透灰暗的雨幕,似乎想看到更远的地方,声音沉凝如铁:

“我们聚在这里,‘工源互助坊’开炉点火!干的不是慈善!是我们拧在一起,拿命算出来的账!账怎么算?厂子怎么干?货怎么卖?钱怎么分?不是上面发个文件就了事!也不是哪个老板说了算!每一笔开销,每一块利润,每一个人的工分——都得我们自己算!算得明明白白!算得让滨江的老少盯着!让那些躲在瑞士的大老爷们也看看——工人的算盘珠子,烧完了……烧出来的是——人心这把火!它点着了!就别想轻易吹灭!”

“算盘珠子烧完了,烧出来的是人心这把火!”

巨大的轰鸣声在台下人群中骤然沉寂了那么一瞬。

随机!

如同滚沸的油锅泼入冰水!

压抑了太久太久的悲愤、积攒了无处宣泄的力量、被彻底点燃的希冀!这复杂的洪流猛地炸开!数千名饱经风霜的工人,无数双布满老茧的手高高举起,破旧的伞被撞歪、掉落,冰冷的雨水浇在脸上、钻进脖颈,混着滚烫的泪水,却没有人低头避让!一张张黝黑的、沟壑纵横的脸上,不再是麻木的绝望,而是燃烧的烈焰!

“算它娘的明白!”

“自己的钱自己赚!”

“跟他们拼了!!”

汹涌的呐喊声,带着喉咙被撕裂的血腥气,带着几十年压抑的憋屈,冲破了冰冷的雨幕,震得大地仿佛都在微微颤抖!李卫浑浊的眼睛亮得吓人,泪水顺着深刻的皱纹流淌,他死死攥紧了旁边老何的胳膊,老何那看似瞌睡的脸上,微微掀起一丝不易察觉的……锋利。

秦卫国依旧如同铁塔般矗立,看着下方如同苏醒巨兽般汹涌的人潮,看着台上那个在雨中脊背挺得笔直、用残破身躯压住滔天巨浪的身影,冰封的眼底深处,第一次,闪过一丝清晰的……震动。这把火烧起来了,方向没错。但这火焰的温度和燃烧后的灰烬,将如何重塑滨江甚至更远的地图?他不知道。他只知道,眼前这个人,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带着乡土的怯懦和茫然来讨债的小山。他用自己的骨头烧掉了枷锁,点燃了一个他秦卫国都无法完全看清的未来。

雨水顺着林小山棱角分明的下颌不断滴落。左肩深处被缝合的伤口在沸腾的人声和冰冷的雨水刺激下,发出持续的、几乎要撕裂的锐痛。可那空洞里烧灼的,不再是神经的残响,而是另一种滚烫的东西——台下几千束几乎要化为实质的、带着血和汗的期望目光!

这场火,是他点起来的。只能往前烧!豁出一条活路!

仪式在一种近乎悲壮的狂热中草草结束。临时搭起的工棚成了真正的指挥所。几张粗木板拼成的桌子上,摊开着皱巴巴的名单、手写的预算单、几张宏泰划拨的土地补偿款凭证复印件(被工作组“协调”出来的)。气氛热烈,却也混乱。老张头——那个以前宏泰车队的老调度,嗓门最大,挥舞着一张纸:

“水电!棚子!这钱要算先期投入!记工分里头!先欠着,以后赚了再按人头摊!” 刚说完,旁边负责采购的老姜头就不乐意了,拍着桌子:

“按人头?那以后食堂买菜谁记账?仓库门钥匙谁管?谁来定章程?!” 角落一群年轻力壮的焊工已经围住了林小山:“小山哥!活儿怎么分?计件还是工分?一天按几块算?你得拿个准话!”

每个人眼睛里都燃烧着火焰,却也燃烧着惶惑——这钱、这权、这关乎饭碗和生计的“工分”、“账目”,是他们从未染指过的东西!这炉火是烧起来了,可炉温该怎么控?

林小山坐在木板凳上,左臂无力地垂着,右手食指沾着茶水,在一张废旧的图纸背面画着谁也看不懂的符号和线条。算盘珠没了,识海里没有冰冷的数据流给他指路。但他感觉得到,台上那张“工源互助坊”的牌子,像一块巨大的磁石,不仅吸住了台下几千颗躁动的心,也引来了藏得更深的旋涡。

他抬起头,雨水濡湿的头发贴在额前,眼神疲惫却沉得如同浸水的铸铁:“账,要算,现在就算明白!立章程!”声音不高,却瞬间压住了七嘴八舌的争吵,“钱,是大家拿命讨回来的血债!也是我们翻身的本钱!谁敢在账上动一个数,就是抽所有工友的血!”

他完好的右手猛地拍在桌上,震得几张预算单飞起!

“财务组!现在!选出来!”他目光锐利地扫过乱哄哄的人群,“老何叔!您管了一辈子账!带几个人!今天!就在这里!把章程和这头一笔账的流水,一条一条,全写出来!贴到那边公告栏上!让每一个进来的工友看得明明白白!谁的名字签上去,就得负责!以后,每一笔钱的进出,都得这么干!自己人盯着自己人,比任何红头文件都管用!”

老何叔那张皱巴巴的、布满油污和黄斑的脸,从昏昏沉沉中猛地抬起,浑浊的眼珠子第一次闪着一种精悍的、算珠碰撞般的锐光。他沉默地推开身边的老李头,佝偻的身体里像是注入了一股力道,一瘸一拐地走到桌子前,抄起一只粗黑的记号笔,又从怀里摸出一个油腻腻的小铁盒——那是他装零件的小盒子,此刻当作镇纸。他没说话,但所有人都不自觉地安静下来,看着那双布满老茧的手,带着一种属于算账人的专注和沉凝,重重地按在那张图纸的空白处。

“干活!”

林小山一声低吼,如同铁锤敲响。工棚里的混乱像是找到了宣泄口,年轻焊工们轰然应诺,抬着冰冷的型钢奔向新建的焊接点;女工们抹掉眼泪,三五成群走向简易食堂;老张头拉着几个有经验的老工人,开始在墙上用粉笔画第一道工位图。汗水、雨水、机油味和铁锈味交织,工源的“炉火”发出了第一阵带着钢铁气息的轰鸣。那把名为“人心”的算盘,以一种最原始、最粗粝的姿态,开始在现实的地面上艰难地……拨动了第一颗珠子。

秦卫国站在工棚门口雨檐的阴影里,巨大的身形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他锐利的目光穿透工棚内外嘈杂的人流,刺向远处那条通往高速路的泥泞土路尽头。几道刺目的车灯光束,如同毒蛇冰冷的信子,划破灰蒙蒙的雨帘,正不紧不慢地朝着这片刚刚燃起火光的土地蜿蜒而来。

车头那亮得刺眼的奔驰标,在泥泞的雨水中反射着冰冷的寒光。宏泰系的车。来的不是刀枪棍棒,也不是流氓打手。是用规则织成的网。

雨更大了。泥浆四溅。

三辆擦得一尘不染的黑色奔驰S600,如同从另一个世界中驶来的幽灵,稳稳停在工棚区外那片刚用碎石和建筑垃圾勉强垫平的空地上。车门几乎同时打开。

为首的车上下来一个年轻人。精致的深灰色西装,剪裁得一丝不苟,哪怕外面还罩着透明的雨衣,依旧能看出料子的昂贵。他打着一把巨大的黑伞,雨水顺着他轮廓分明的下颚线滑落,白皙的脸上几乎看不到什么表情,只有一副金丝边眼镜遮挡后的眼神,锐利得像手术刀,精准地扫过这片简陋、混乱、沾满泥浆却涌动着一种让他极度不适的野蛮生机的工棚区。

马思远。宏泰集团刚空降没几天的“集团危机公关部”执行副总。传闻中毕业于常青藤,精通国际法和资本运作,是“钟”在国内体系里精心打磨过的一把手术刀。他身后跟着两个助理,一个双手抱着厚厚鼓鼓的文件袋,表情肃穆;另一个提着沉重的密码公文箱,神情警惕。

他的出现,像是把一片滚烫的战场突然塞进了无菌隔离舱,工棚外围嘈杂的劳作声瞬间低了下去。几个负责看守入口的年轻焊工下意识停了手里的活,手里的焊枪还冒着青烟,泥水混合着汗水从他们脸上淌下,看着那几身光鲜扎眼的西装,本能地绷紧了肌肉,带着浓浓的戒备和不信任。

“林小山同志是吧?”马思远的声音穿过雨幕,清晰、平稳,带着一丝公式化的礼貌,像冰水一样冷。“我是宏泰集团的马思远,受集团委托,前来办理滨江制药厂片区资产处置的后续事宜。”

他从旁边助理手中接过一份封装精美的加急公文袋,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带着一种俯视实验数据的审视感,精准地落在林小山那件沾满泥点和水渍的旧工装夹克上:

“这是市政府‘特事特办’的联合工作专案组正式发函确认的《滨江老工业区环境治理补偿安置协议》。宏泰履行‘企业社会责任’,自愿‘无偿承担’片区内所有原宏泰系员工的遗留债务及环境治理费用。”他强调着“无偿承担”和“社会责任”,字正腔圆。

他将文件袋递给旁边的助理。助理上前一步,准备递给林小山。一个工棚门口帮忙搭脚手架的年轻小子,看到那昂贵的西装和光亮的公文袋,下意识想上前帮忙——他想表现得像点“工人代表”的样子。脚下一滑,“噗嗤”一声,满脚的泥巴甩出去一溜,有几滴不偏不倚,溅在了助理锃亮的皮鞋和笔挺的西裤裤脚上。

助理的表情瞬间僵住,盯着裤脚上那块黄黑的污渍,眼神里闪过一丝无法掩饰的嫌恶和恼怒。

“干什么!”旁边的另一个助理低喝出声,手闪电般探向密码箱底部,动作快得惊人。

马思远却只是抬了抬手,示意身后的人不必动作。他甚至连嘴角都没有抽动一下,仿佛裤脚上沾的不是泥,而只是空气。他的目光依旧定格在林小山脸上,声音如故:

“文件已经送达。宏泰履行承诺的资金,分批次转入政府指定监管账户。”他的目光越过林小山,如同冷锋般扫向工棚里那些探出的、带着复杂情绪的工人面孔,“既然此地现有业主方意图自行开发运营项目,按照协议附件四补充条款以及属地工商管理补充条例,宏泰不再保留此片区任何债务关联责任。新的市场主体——林小山同志以及你们‘工源互助坊’——作为独立运营主体,将自行承担新用工关系、土地租赁、环评等一切法律和市场风险。集团祝你们…经营顺利。”

他的话,像手术刀一样精准地切开了刚刚被林小山点燃的“我们”的幻觉。宏泰的钱,进了“政府监管账户”,是“无偿承担”的“社会责任”。而林小山和这个工源互助坊,从法律上,和宏泰彻底割裂了。政府监管账户的钱,什么时候到位?被哪个工作组分配?分给谁?那是“政府的事”。而这里的一切风险、债务、还有养活几千张嘴的沉重负担——全都是“新市场主体”的事!

我们—— 刚刚在工棚里凝聚起的一丝雏形的“我们”,在法律契约的冷光下,被“新市场主体”这个冰冷的称呼,瞬间砸得粉碎!

砰!

一个装着半桶脏水的塑料桶被猛地踢翻在地!水花四溅!那是一个脾气火爆的老钳工,眼睛血红地瞪着马思远:

“说啥屁话!厂子你们弄垮的!毒是你们埋的!现在撇得干干净净!拿着政府的红头文件来打发叫花子?!钱呢?!安家费呢?!现在就发?!现在就给!”

“对!现在就发!”

“别拿政府糊弄人!”

“发钱!!”巨大的愤怒瞬间炸开!工人们向前涌来!马思远身后的两名助理身体紧绷,立刻后退一步,隐隐将马思远护在身后,手已经按在了密码箱内嵌的某个位置上。

马思远纹丝未动,只是嘴角极其细微地向上扯了一下。那不是笑,而是一种看到实验结果偏离预期、但又在意料之中的冰冷嘲讽。他要的就是这份混乱!让这群泥腿子自己去撕咬,去怀疑政府,去冲击红线!只要林小山压不住这把火,他就有的是机会点出新的火头!

“吵什么!”

一声嘶哑的低吼,如同生锈的铁片剐过所有人的耳膜!

林小山一步跨到所有人前面!完好的右手猛地向下一压!动作不大,却带着一种撕裂绷带似的力量感,瞬间镇住了暴怒边缘的人群。他站在泥泞里,面对着马思远,背对着几千双混杂着愤怒、委屈、绝望和最后希冀的眼睛。雨水从他下颌不断滴落,砸在溅满泥点的工装夹克上。左肩深处被掏空的伤口在巨大的情绪和紧绷的动作下,发出一声常人无法听见的、骨肉撕裂般的闷响!

他看都没看马思远递过来的精美公文袋。目光如同两枚烧红的、被冷水淬炼过的铁钉,直直钉进马思远那双藏在金丝边眼镜后的眼睛深处:

“宏泰的‘社会责任’账,我们记下了。”

他声音不大,却像钉子,一字一句,砸在泥地里,砸在所有人的心上:

“工源互助坊的账,我们自己算!”他完好的右手猛地抬起,指向工棚入口那片简陋的公示栏!老何叔佝偻着背,正用粗糙的大字,一丝不苟地将第一批补偿金来源及前期投入的每一笔明细,重重写在防雨塑料布上!数字清晰,人名附后!

“钱,是政府账户该给的,我们盯着要!一分不会少!” 这话既是承诺,也是警告!是对着“政府监管账户”喊话!

“但我们的锅——”他猛地收回手指,用尽力气指向自己脚下的泥巴地,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撕裂的、破釜沉舟的血性:

“我们自己背!自己挣!用不着你们宏泰的‘好心’!”他目光如同烧红的烙铁,扫过那些瞬间被吼得愣住、脸上还带着悲愤和泪痕的工人:“信不过政府的‘监管账户’?那就瞪大眼!我们自己的人,跟着老何叔!把这笔账一笔一笔追过来!盯着看到自己碗里!政府的锅我们不砸!但我们的活路——”

那只手狠狠拍在自己胸口,发出沉闷的声响,牵扯着左肩发出令人牙酸的撕裂声音:

“我们自己挣!”他猛地指向身后刚刚点焊的钢架、冒起烟尘的工棚:“活儿!现在就干!烧的是我们自己的炉!熬的,是我们自己的命!”

巨大的静默。雨水冲刷着一切。刚刚沸腾的怒火像是被这滚烫又沉重的血性裹挟住,硬生生被按了下去。老钳工喘着粗气,死死盯着公示栏上老何写下的名字和数字,又看看在钢架焊花飞溅中继续干活的同伴,一跺脚,抹了把脸上的泥浆和雨水,转身拎起一把扳手,闷头冲回工位!人群不再前涌,但无数双眼睛,依旧死死盯着马思远,那目光不再仅仅是愤怒,更多是一种带着血和刺的冰冷审视——那是把债刻在骨头上的眼神!

马思远脸上的公式化表情第一次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裂纹。那如同解剖青蛙般冷静审视的目光在林小山身上停留了两秒,又从那些沉默得如同雕塑般、却仿佛在无声燃烧的工人身上扫过。他看懂了。这不是暴徒。这是一群被彻底点燃了底层逻辑的狼群。威胁的不是宏泰的钱袋,而是宏泰精心构织、用于操控规则的那张无形之网!这个人,这个叫林小山的残废,他用“账目透明”这个最简单直接的工具,暂时接住了自己送过去的混乱火种,还把它熔进了那口滚烫的大锅里!

他微微颔首,动作依旧无懈可击的优雅,金丝眼镜边缘闪过一道冰冷的光。

“那…就不打扰了。祝‘贵坊’财源广进。”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丝毫波澜。他转身,没有再看林小山一眼,迈步走向那辆如同移动保险柜的奔驰S600。两名助理警惕地拉开后车门,躬身护着他坐进去。

黑色车队如同无声的暗流,消失在灰蒙蒙的雨幕尽头。留下一地泥泞和一个刚刚经历了一场无声硝烟的简陋工棚区。

雨,没有停歇。工棚里的焊接声、敲打声再度轰鸣,比刚才更加急促,更加狠厉。空气中弥漫着灼热的铁屑味、被雨水激发出的新鲜泥土味,还有一股更沉重的、如同钢铁在炉膛里闷烧的气息。

林小山站在雨中,看着车队消失的方向,完好的右手死死按在剧痛难当的左肩位置上,那里的每一根神经都像被撕扯的琴弦。肺部灼痛让他几乎无法呼吸。他赢了这次遭遇战,撕破了“我们”和“新市场主体”的伪装,暂时凝聚了人心。但代价巨大!这团被他强行熔合起来的火,靠他一个人的意志和残躯,还能压多久?宏泰的钱进了政府监管账户,拖字诀才刚刚开始!这几千张嘴的饭,要靠这个根基薄弱的互助坊硬生生挣出来!每一口都是钢牙崩碎!

还有瑞士……马思远平静眼神下的冰寒,让他知道,这把火……烧得还不够高!不够远!

就在这时,工棚深处正趴在桌子上,用粗黑的记号笔和直尺费力画着预算表的老何叔,布满油污和老茧的手指突然剧烈地抽搐了一下!记号笔在塑料布上划出一道长长的黑色歪斜的刻痕!一直放在他面前那个油腻腻的小铁盒子(当镇纸用的零件盒),“哐当”一声轻轻翻倒!几颗细小的、锈迹斑斑的螺丝钉滚了出来。其中一颗滚到了地上摊开的、沾着泥浆的文件袋(宏泰留下的那份精美协议)旁边。

没人注意到这个小铁盒的震动,更不会有人注意到——那个滚落的细螺丝钉,不偏不倚,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拨动,精巧地压在了文件袋封口骑缝处打印的、一个不太起眼的灰色盾形徽记水印的一个角上。

那是一个只有老何这种经手过宏泰核心账册的人才可能认得、也可能认不出具体来源的——暗记。属于“钟”的某个离岸影子机构的……联络锚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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