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然信得过舅舅。自打进了王府,我爹娘的家产,我就没有去看过,还有些什么东西我也记不太清楚了,今日不知怎的,突然想起母亲留给我的那些珍贵首饰。正巧我与表哥的婚期将近,想着取出来用用,也顺便清点一下爹娘留下的家产。”
阮才良慈眉善目地点点头,“缺什么尽管和舅舅说,万不可见外。”
“多谢舅舅。”姜兰福了福身,转身便要离去。来到了门口时,恰好撞见从外头回来的阮宜年。
只见阮宜年面色阴沉如墨,眼神里满是不加掩饰的厌烦,连个敷衍的招呼都不愿给。
“爹……”阮宜年刚跨进门槛,就听见父亲唤他:“宜年啊,你来得正好。姜兰正要去库房清点他爹娘的家产,你也去看看。”
“什么!”阮宜年脸色骤变,整个人僵在原地,好半晌才反应过来。
他慌慌张张追出门去,三步并作两步,终于在回廊拐角处拦住了姜兰的去路。
姜兰脚步一顿,眉头微蹙,眼神里满是疑惑。
阮宜年强挤出一抹笑意,语气急促道:“兰儿,我突然想起来,今儿京城里来了个有名的戏班子,听说还会唱你最爱的那出《牡丹亭》,我们一起去看看吧。”
“不必了,我还有重要的事情。”
“我知道你要去清点你爹娘留下来的家产,但这可不是什么急事,咱们先去看戏,毕竟这机会可难得,戏班子只在这儿停留一日,错过了可就没下次了!”
阮宜年急忙拉住姜兰的胳膊,脸上的焦急溢于言表,“走走走。”
“表哥……”姜兰欲言又止,眼神里满是无奈 。
她细细思量一番,觉得这话确实在理。毕竟此番和亲远嫁,往后怕是再难有机会欣赏心爱的戏曲了。
吐谷浑地处边陲,风土人情与中原大相径庭,想来那里的百姓也并不热衷于看戏。
这般想着,她终于点头应允,随阮宜年一同前往望春楼。
京城的戏班子果然名不虚传,一开场便是她最爱的剧目。
熟悉的唱腔响起,她的思绪瞬间被拉回从前。
细细算来,距离上次看戏竟已过去了整整三年。
犹记得那次,是她与阮宜年同房后的第二日,他满心欢喜地带着她来到戏楼,还信誓旦旦地承诺,往后每年都会陪她一同看戏。
可如今,时过境迁,自那之后,他们再未一同看过戏。
望春楼内座无虚席,热闹非凡。
姜兰与阮宜年并肩而坐,她正沉浸在精彩的戏文中,却见沈众神色匆匆地来到阮宜年身边,俯身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尽管声音极小,姜兰还是隐约听清了内容——石月又在闹脾气了。
阮宜年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他转头看向她,语气略显仓促:“兰儿,我突然有点急事,得先回府一趟。你看完戏自己回去吧。”
话音未落,他便急匆匆地起身离去。
姜兰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苦涩的笑,随后又将注意力转回戏台上,继续观看余下的剧目。
散场后,姜兰与娄可儿返回王府。
此时夜幕已深,府内灯火阑珊。
回到王府,姜兰先去餐厅用了晚膳,待用完膳后,便径直朝着库房走去。
不料,刚走到库房门口,便撞见阮宜年从一旁闪身而出,拦住了她的去路:“兰儿,你看了一整天的戏,想必累坏了,还是先回房歇息吧。”
“没事,我不累。”
“不就是清点你爹娘的家产吗?交给我来办就好,你不必费心。”
“表哥,你不必千方百计阻拦。无论如何,我今日一定要清点爹娘的家产。若是你执意不肯,我便去告知舅舅,让他亲自来办!”
这几句话如惊雷般劈在阮宜年心头,他瞬间急红了眼。
一旦阮才良介入清点,姜兰爹娘的财产早已被掏空的事必将败露,届时等待自己的,少不了一顿严厉斥责与惩罚。
他牙关紧咬,面上青筋微凸,怒声道:“姜兰!你今日到底发什么疯?为何非要在今天清点你爹娘的家产?”
“怎么了?难道表哥你又偷偷动了我爹娘的家产?”
月色如水,洒在阮宜年俊朗的面容上,却难掩他眼底的慌乱。
被戳中痛处的他,神色愈发难看,最终破罐子破摔,梗着脖子吼道:“对!我动用了!如今我和石月婚后要住的院子,就是用了你爹娘的家产置办的!”
姜兰唇角狠狠抽搐了一下,强压下心头翻涌的怒意,冷冷问道:“还剩下多少?”
“没了!剩下的那点,我也拿去给石月筹备婚事了。她是王室之女,婚事自然不能寒酸,定要办得风光气派,轰动全城。等大婚那日引得天下人瞩目,说不定就有人认出石月的身份。到时候她认祖归宗,我自然会让她把银子如数还你,你急什么!”
阮宜年振振有词,语气中满是理所当然。
这番话如同一把利刃,直直刺进姜兰心口。她怒极反笑,面容因愤怒而扭曲——原来在自己被绑架、命悬一线之时,阮宜年竟在盘算着如何挥霍她爹娘仅剩的家产!
“表哥!你当初是怎么答应我的?你亲口承诺,会将我爹娘的家产一分不少地归还,还立下了字据!如今却……”
阮宜年却不以为然,神色倨傲道:“姜兰,你嫁进王府后,那些家产不都成了王府的?何必分得这么清楚?怎么,莫非在你心里,从未将我当作你的夫君?”
姜兰直直盯着阮宜年那双眼睛,曾经她以为这双眼里盛满深情,此刻却只看到冷漠与薄凉。
这些年,她将阮宜年视作夫君,不惜作贱自己的身子,尽心伺候、百般取悦。
他送来的避子汤,她总是心甘情愿地一饮而尽,他处处维护石月,她即便委屈得肝肠寸断,也从未大吵大闹。
想到此处,她扯动嘴角,露出一抹苍凉的笑:“罢了,此事还是交给舅舅处理吧。”
阮宜年气得脸色铁青,一脚狠狠踹向身旁的桂花树,树皮应声剥落:“这姜兰,除了告状还能干什么!”
姜兰脚步匆匆,径直往阮才良的屋子走去。推开房门,屋内却不见阮才良的身影,只有方沛萍一人独坐,周身萦绕着清冷孤寂的气息。
她站在门口,恭敬开口:“舅母,我找舅舅。”
方沛萍冷笑一声,缓缓伸手,轻抚着桌上一件崭新的衣衫——那是她精心为阮才良缝制的。“你舅舅早就不知醉倒在哪个温柔乡里了,这儿可寻不着他。”
姜兰眉头微蹙,福了福身:“既如此,那我便先告辞了。”
话音未落,阮宜年便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人还未进屋,声音便先传了进来:“娘!姜兰要找我爹告状,说我们这些年动了他爹娘的家产!”
阮才良常年在外征战,对此事一无所知。
方沛萍原本平静的脸色瞬间布满紧张,她慌乱起身,快步从屋内走了出来,眼神中满是不安与警惕 。
“姜兰,我当什么大事!原来就是来告状的?你也忒小心眼了些!不过花了你爹娘些许家产,至于这么计较?”
“些许?”姜兰冷笑出声,眼底寒芒闪烁,“您不如问问表哥,他花的何止是‘些许’,分明是将我爹娘的家产挥霍得一干二净!”
阮宜年神色不自然地挠了挠头,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就……就最近盖新院子,用了姜兰爹娘的钱……”
方沛萍闻言微微皱眉,可眼中不见半点责备,反而隐隐透着纵容。
她慢条斯理地理了理鬓发,语气带着几分说教:“姜兰,你既将成为宜年的妾室,可晓得妾室的规矩?自当无条件顺从夫君。前些日子,宜年为取心头血,伤了脏腑,险些丢了性命,你心疼他,眼巴巴的拿了保命丸救他,可即便如此,他身子至今虚弱,元气大伤未愈。你若真将此事捅到你舅舅那儿,他必定少不了一顿责罚。万一他经不住折腾,有个好歹,你可如何是好?”
阮宜年赞同:“是啊,兰儿.......你舍得吗?”
“所以,我爹娘的家产就该白白被你们挥霍?”
姜兰气得浑身发颤,声音都拔高了几分。
“花了便花了,有什么大不了?又不是便宜了外人,给自家夫君用,天经地义!”
“当然不行!表哥曾立下字据,白纸黑字写得清楚,定会将我爹娘的家产分文不少地归还!”
“字据?”
方沛萍眯着眼睛看向阮宜年,“宜年,这件事情是真的吗?”
“嗯.......”阮宜年点头。
方沛萍头都大了,自己的儿子,为何如此的愚蠢?怎么就立字据呢??
这姜兰,要是告到了官府的那里........恐怕还有些麻烦。
“为什么要给她立字据啊?”
“当时我也是为了让她答应做妾,才迫不得已这样做的........”
瞬间,方沛萍什么都明白了,她就说,姜兰怎么会脑子抽风了,要做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