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三区骸骨墙壁的泣血警告与冥无极的阴霾被暂时封存在迷宫深处。九日后,葬魂海边缘,一片名为“噬骨漩涡”的绝域。
这里没有岸,只有无尽的、暗沉如凝固污血的海水。天空永远被厚重的铅灰色阴云笼罩,压抑得令人窒息。视野所及的海面上,分布着无数大小不一的漩涡。小的仅有丈许,大的却如同吞噬星辰的巨口,直径超过百丈!海水在漩涡中疯狂旋转、塌陷,形成深不见底的幽暗孔洞,发出沉闷如巨兽低吼般的轰鸣。更可怕的是,漩涡中心并非空洞,而是翻滚着无数惨白的巨大骸骨碎片!这些骸骨在狂暴的水流中互相撞击、摩擦、粉碎,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嚓”声,如同死亡的磨盘。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海腥、铁锈和骨粉混合的怪味,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湿冷的死亡气息。
一艘由巨大、惨白兽骨粗陋拼接而成的骨舟,如同风暴中的枯叶,在狂暴的海面上艰难起伏。骨舟长约五丈,形态扭曲,表面覆盖着厚厚一层滑腻的暗绿色海藻和藤壶,几根巨大的肋骨充当桅杆,挂着破烂不堪、浸透污血的帆布,在狂风中猎猎作响,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这正是秦凡三人以“墨辰”身份,耗费不小代价从锈滩黑市边缘一群亡命徒手中“买”来的渡海工具。
此刻,“墨辰”(秦凡)正死死把住由一根粗壮脊椎骨打磨成的船舵。他赤裸着上身,露出精悍的肌肉和那条非人的、泛着冰冷金属光泽的右臂。右臂的皮肤下,新融合的秦枭血骨之力如同暗流涌动,带来爆炸性的力量,也带来一丝难以压制的暴戾。狂风卷起的冰冷咸腥海水如同鞭子般抽打在他身上,他却纹丝不动,左眼星芒在乱发下幽冷流转,死死锁定着前方一个相对“稳定”的巨大漩涡边缘——那是林雪凭借辟邪罗盘上的【星泪导航】坐标,结合她对海流与漩涡的解析,规划出的唯一生路。
“稳住!跟紧漩涡外缘的逆流带!不要被吸进去!”秦凡的声音嘶哑,穿透风浪的咆哮,传入后方紧抓船舷、脸色苍白的林雪和依旧昏迷、被牢牢固定在船舱中的南宫翎耳中。
骨舟在秦凡精准的操控下,如同刀尖上跳舞,紧贴着那直径近百丈的巨型漩涡外缘。狂暴的吸力撕扯着船体,无数惨白的骸骨碎片如同炮弹般从漩涡中心被抛射出来,带着凄厉的呼啸擦过骨舟,在坚硬的骨制船身上留下深深的凹痕和裂痕!每一次撞击都让骨舟剧烈震颤,仿佛下一刻就要解体!
林雪双手死死按在船舱底部,辟邪罗盘紧贴船板,冰蓝的清辉竭力扩散,如同坚韧的蛛网,勉强粘合着船体上不断扩大的裂痕,延缓着崩溃的速度。她脸色煞白,维持罗盘在如此狂暴环境下的运转对她消耗巨大。
突然!
哗啦啦——!!!
一阵密集、沉重、仿佛来自九幽地狱的铁链拖曳声,猛地盖过了风浪与骨碎之声!就在骨舟前方不远处,数条粗如成人腰身、通体漆黑、锈迹斑斑、表面缠绕着浓郁不祥黑气的巨大锁链,毫无征兆地从漩涡深处破水而出!如同潜伏的深海巨蟒,带着万钧巨力,狠狠缠绕向骨舟!
“小心!”林雪厉喝!
秦凡瞳孔急缩,猛打船舵!骨舟险之又险地避开两条锁链的正面绞杀!但第三条锁链如同毒蛇般灵巧,末端带着巨大的倒钩,“噗嗤”一声,狠狠刺穿了骨舟左侧的船舷!紧接着,第四条、第五条锁链紧随而至,如同附骨之蛆,瞬间缠绕住船身!
咔嚓!咔嚓嚓!
骨舟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巨大的锁链猛地绷紧!恐怖的拖拽力量传来,整艘骨舟瞬间失去控制,如同被巨人拽住的玩偶,被强行拖离相对安全的漩涡外缘,朝着那吞噬一切的漩涡中心急速滑去!
“不好!是缚魂沉船链!”林雪认出这冥宗用来处理祭品和沉船的邪物,脸色剧变!辟邪罗盘的清辉疯狂爆发,无数冰晶锁链激射而出,缠绕在那些黑色锁链上试图冻结、挣断!但锁链表面的污秽黑气翻涌,竟将冰晶迅速腐蚀、消融!罗盘之力只能勉强延缓被拖拽的速度!
漩涡中心那骸骨磨盘的恐怖景象在眼前急速放大!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
“墨大哥!”林雪的声音带着一丝绝望。
“抓紧!”秦凡眼中却爆发出骇人的凶光!他没有试图挣脱锁链,反而猛地松开船舵!在骨舟被拖向深渊的惊险瞬间,他纵身扑向船舷,重铸的右臂带着融合了密钥之力与秦枭血骨的恐怖力量,五指指尖蚀骨镐的锋芒完全探出,化作五点凝练到极致的暗金骨芒!目标直指那根刺穿船舷、作为主要拖拽点的巨大锁链倒钩!
“给我…融!”
他怒吼着,右臂狠狠抓在冰冷的锁链倒钩上!蚀骨镐锋芒如同最锋利的刻刀,瞬间刺入锁链内部!但这一次,并非破坏!左眼规则观测之眼运转到极致,瞬间解析锁链内部污秽能量的核心节点与材料结构!右眼镇魂星瞳的星图锁链虚影轰然降临,森严的律令力量化作无形的熔炉与锻造锤!
“炼形!定海!”
嗤嗤嗤——!
蚀骨镐的锋芒在锁链内部疯狂搅动、切割!镇魂星瞳的力量则强行剥离、炼化锁链中污秽的冥宗魂毒与沉沦意志!同时,秦凡右臂深处那融合了葬魂骨甲本源的力量,如同最霸道的粘合剂,将锁链本身的精金寒铁材质与蚀骨镐的破禁锋芒、密钥的空间稳固之力、秦枭血骨的毁灭重压,强行熔炼、糅合!
在骨舟即将被彻底拖入漩涡中心骸骨磨盘的刹那!
嗡——!
那根被秦凡抓住的锁链猛地爆发出刺目的暗金与血煞交织的光芒!表面的锈迹与黑气瞬间被震散、湮灭!锁链的形态在光芒中急速扭曲、变化!倒钩消失,末端变得尖锐沉重,链体变得更加粗壮、凝实,表面浮现出玄奥的星辰锚纹与破禁符咒!一股沉重、稳固、仿佛能镇压狂暴海疆的磅礴气息轰然扩散!
【镇海锚】!
原本的缚魂沉船链,竟被秦凡在生死关头,以右臂为熔炉,强行逆炼、重铸成了能定风波、镇海漩的镇海神锚!
“定!”秦凡用尽全身力气,将新生的镇海锚狠狠掷向漩涡边缘!
轰!!!
镇海锚带着无匹的沉重与稳固之力,深深楔入漩涡外缘相对稳定的海床岩层之中!锚体上的星辰锚纹与破禁符咒同时亮起!一股无形的、强大无比的稳固力场瞬间扩散开来,硬生生在狂暴的漩涡边缘,开辟出一条丈许宽、暂时不受吸力影响的相对平静航道!
骨舟被拖拽的势头猛地一滞!险之又险地悬停在漩涡边缘,与那翻滚的骸骨死亡磨盘仅隔数丈!
“快!脱离锁链!沿着锚定航道走!”秦凡喘息着大吼,右臂传来剧烈的灼痛和脱力感,强行炼化神物消耗巨大。
林雪反应极快,辟邪罗盘清辉暴涨,化作冰蓝色的利刃,狠狠斩向缠绕船身的剩余几根锁链!失去主链支撑,又在镇海锚力场的压制下,这几根锁链被罗盘之力轻易斩断!骨舟终于摆脱束缚,如同离弦之箭,沿着镇海锚开辟的短暂平静航道,冲出了噬骨漩涡的死亡范围!
直到将狂暴的漩涡远远甩在身后,三人才得以喘息。骨舟伤痕累累,在相对平静的海面上漂浮。
“那是什么?”林雪指着不远处海面。一块巨大的、布满孔洞的沉船残骸半浮半沉,一块由某种暗沉皮革制成的、卷起来的物体,正卡在残骸的缝隙中,随着海浪起伏。
秦凡操控骨舟靠近,用长杆将其挑了上来。展开皮革,一股浓烈的海腥与古老气息扑面而来。皮革表面绘制着一幅极其详尽、却充满邪异风格的葬魂海海图!海图中心,用暗金色的、仿佛凝固血液的颜料,重点描绘着一只巨大、狰狞、关节扭曲的——葬魂之主指骨!指骨的形态被极度放大,其指尖指向的位置,正是林雪罗盘上星泪导航锁定的祭坛坐标!这赫然是一幅指向祭坛核心的葬魂之主指骨地图!
然而,当秦凡的目光扫向指骨地图上祭坛区域的核心时,心头猛地一沉!在应该描绘祭坛最核心构造的地方,皮革并非空白,而是被硬生生撕裂出一个不规则的破洞!仿佛被某种无法想象的力量粗暴地挖去!破洞边缘残留着焦黑的痕迹和狂暴的空间乱流气息,那里标注着一个令人心悸的名称——归墟之眼!
地图缺失了最关键的区域!
就在秦凡仔细端详地图时,从沉船残骸中一同飘出的,还有一个密封严密的青铜筒。打开筒盖,里面是一卷浸泡过特殊油脂、勉强保存下来的羊皮纸——一份船长日志的残页。
借着昏暗的天光,秦凡看清了上面用古老文字写下的最后几行潦草、绝望的字迹:
“…葬魂右眼…终将睁开…锚点…最后的希望…然…右眼醒…则锚点断…归墟之眼…乃唯一…生路…但…它…被抹去了…我们…都将…归于…”
日志到此戛然而止,羊皮纸末端被污血浸透。
“右眼醒则锚点断…”秦凡低声念出这充满不祥预言的句子,心脏深处那道被星泪强化的星空枷锁传来一阵莫名的悸动。他猛地抬头,目光仿佛穿透昏暗的海面,投向漩涡深处。
在刚才炼化镇海锚、右眼镇魂星瞳力量运转到极致的刹那,他似乎惊鸿一瞥地“看”到,在那噬骨漩涡的最深处、骸骨磨盘的核心下方,并非实心的海床,而是一片倒悬的、由无尽骸骨堆砌而成的、散发着终极邪恶气息的恐怖祭坛虚影!
那虚影,与星泪导航的坐标、葬魂指骨地图的指向,完全重合!
祭坛,就在漩涡之下!归墟之眼,是唯一的生路,却在地图上被抹去。船长的预言如同丧钟,在葬魂海的死寂中回荡。秦凡攥紧手中残缺的地图,右臂镇海锚的余温尚未散去,新的风暴已在深渊之下酝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