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等讽刺之语一出,座下嫔妃皆是讪讪之色,你看我、我看你,近来这云氏勾引皇上留宿的流言闹得沸沸扬扬,可大家都只会私下里悄悄议论,哪里敢在人前说。
没想到,此刻竟是皇贵妃在此刻挑明、讽刺,她们看了看甄嬛,顿时觉得头皮发麻,尴尬地不知眼神再看哪,一会儿该搭什么话。
甄嬛骤然抬头,先是不可置信地看着年世兰,随即才眉头紧锁,愤愤异常。
敬妃和气一笑,起身道:“皇贵妃娘娘,这后妃议事,哪里干嫔妃娘家母亲的事呢?娘娘,怕是记错了。”
“哦?是吗?”
年世兰顿时看向敬妃,冷笑连连。
“敬妃,本宫却觉得近来宫中流言并非谣传呢,如今她是嫔妃母亲听不得事,怕是不久就未必了!”
“这……娘娘,宫人们胡乱嚼舌头,是做不得数的。”敬妃为难地瞥了甄嬛一眼,也是说不下去了。
甄嬛回过神来,想起近来宫中人吞吞吐吐的神色,每每母亲过来总也有宫人暗中指指点点,十分古怪,此刻听得皇贵妃的话头,心更是沉没深海般,只觉得窒息。
年氏,竟如此造谣污蔑母亲,实在是……
她生生憋着一口气,呛着声道:“娘娘,无论是何谣言,那终究是假的,也成不了真,娘娘聪慧,何必将此流言蜚语当真?若娘娘因不满玉媗未至,何须特意羞辱嫔妾母亲,嫔妾去请玉媗来便是了!”
说罢,她便吩咐崔槿汐道:“速速备轿,请僖常在来。”
陵容见她这一招自欺欺人、偷换概念真是觉得好笑,今日年世兰明摆着是冲着云氏来的,她却硬生生扭转成年氏找浣碧的麻烦,牵连了她们母女。
她甄嬛自己失宠了,却一口一句地呛着皇贵妃,回过头又让崔槿汐把个九个月身孕的浣碧抬来替罪挨骂,这是半分心肠也无啊!
“呵,以为现在叫人来就可以将功抵过么?周宁海,还不快去请云氏过来!”
年世兰见甄嬛如此牙尖嘴利地作怪,顿时将脸沉了下去,对在门口踌躇的周宁海呵斥过,复又盯着殿中央的甄嬛。
“莞贵人甄氏目无本宫,以下犯上,蓄意欺瞒,包庇嫔妃,实在是没有规矩,果然是有其母必有妻女,甄氏,本宫罚你于大殿外久立,好好背诵女德女戒,给咱们都听听!”
果然,陵容见年世兰皮笑肉不笑,显然是被气得不轻,看来今儿这鸿门宴无论甄嬛多灵的嘴都不管用了,她和云氏的逃不掉的。
而甄嬛听到这样的惩处,抬头看了眼外头的大太阳,如今刚入八月,快到午间的太阳始终还是最毒辣的,清凉殿里虽然清凉,可四周却多水,实在是又热又闷。
她见满座嫔妃皆是敛声屏气,连眉庄也是似乎无知无觉,静静地坐在位置上,只有敬妃还欲替自己求情,心中真是无限凄冷。
年世兰对敬妃怒目而视:“你若这般同情她,那接下来半个月,你就日日午间替她来清凉殿久立!还有谁敢替甄氏求情?”
话说到这个份上,甄嬛心中燃起了一股隐怒与傲气,怒她年世兰污蔑母亲,傲然其只会用强而尽失人心,却不知皇上即将除去年氏一族,真是可悲可笑。
如今自己见不得皇上,暂且忍她一忍又何妨?
“敬妃娘娘无需替嫔妾求情,既然皇贵妃娘娘想责罚嫔妾、羞辱嫔妾母亲,无论是黑是白,多说无益,嫔妾这就去殿外站立背诵便是!”
说罢,她盯着年世兰,昂着头福了福身,随即飞速走到大殿之外的中央,笔直地站在太阳下,刺得她不能睁开眼睛。
“戒奢者,必先于节俭也。夫澹素养性,奢靡伐徳……”
书中的内容已经尽在心中,她张口便能背来,此刻,甄嬛只觉得无妨,不过是站立背诵而已,又能如何?
唯有陵容知道,这是这一世年世兰新发现的折磨人的法子,前年自己刚得宠的时候,就是被她叫她宫里站着读书,读到喉咙有血气也不能停,那已然是折磨。
何况,年世兰还要把云氏请来羞辱,今儿,甄嬛有大苦头吃了。
果然,甄嬛才背了几句,年世兰便歪在了榻上,懒洋洋道:“声音大点,敬妃她们可都听不见呢!”
颂芝便站到殿外,大声重复传话,甄嬛的额头已经开始有薄汗,深吸一口气,只得提高了音量。
可还没有背几句,侧殿的云氏便被周宁海威逼着过来,甄嬛一见她便声音一抖,母亲她不知又要受怎样的羞辱!
两侧的手不由得渐渐捏紧,滔天的恨意越发浓烈,自己与年世兰不共戴天,只要耐心再等上些时日,便可以!
而这云氏原本以为又是皇贵妃要变着法威逼自己不许夫君参奏年羹尧,然而当她看见烈日下孤零零站着大声背诵,不由得大惊失色,进殿就要求情。
年世兰笑道:“云氏,你这是做什么?莞贵人甄氏冒犯本宫,言行无状,本宫念及敬妃求情,已经对她法外开恩,手下留情了,你还要本宫怎样宽恕她呢?嗯?”
丽贵人忍不住扇了扇鼻子,帮腔道:“是啊,莞贵人一贯喜欢顶撞娘娘,娘娘容忍她到今日,你还不识好歹么?或者,夫人要去找皇上告状,撒个娇,让皇上来阻止娘娘呢?”
见皇贵妃的笑意不达眼底,云氏又被丽贵人一呛,顿时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妾身不敢,只是妾身奉皇贵妃之命进宫,素日极少见皇上,怎会有告状一说,娘娘、小主怕是误会了。”
年世兰摇着宫扇,极冷的眼神似猛虎般瞪着云氏,气恼之余,未免又被甄家这祖传的不要脸的气笑了。
“误会?是不是误会夫人怕是自己心里最有数了。罢了,既然你来了,那就是来听事的,今儿莞贵人就是个例子,你们都给本宫好好看着,以后谁还敢学她,重罚百倍!”
陵容见这云氏忒不识好歹,这份上了竟还杵在殿中央,张嘴还想辩驳什么,猜想怕是年世兰下一刻就要让人掌嘴了吧?
然而不等云氏说话,外头周宁海高呼起来。
“僖常在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