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陵容心底有几分不定,近来皇上总是若有若无地提起立储之事,虽然是厌烦的态度,但他心思难测,自己也不能看清。
想了想,叹道:“张廷玉大人一向尊崇长幼有序,自然是推崇三阿哥的。本宫心里有数了。”
碧萱如今是御前第一大宫女,许多事她能说出来,就绝不是外人的人云亦云了。
“奴婢会多留心些的,娘娘放心。”
碧萱走后,陵容吩咐卫芷道:“如今皇上跟前,就属小厦子最为得力,他虽然忠于皇上,素来口风紧,但咱们也得时时在他身上留心些。”
卫芷颔首:“娘娘所言极是,这几年来,咱们拉拢他却都是不咸不淡的结果,可见夏公公是深以从前的苏培盛为鉴,不敢与后宫多有互通,只是,皇上终究老了,他这样聪明,会为自己多打算的。”
“本宫就是这个意思。”
这时,冬雪打起了帘子,笑着禀报道:“娘娘,朝瑰公主来了。”
“好些日子没来了,皇后姐姐可想着我了么?”
话音刚落,朝瑰本轻车熟路地直接进来,略微施了个礼,含笑坐在了陵容对面,一点儿也不客气。
陵容见她来,也笑:“刚才正遇到额驸,正说叫你进宫来呢,你就到了,真是说不得曹操。”
“我知道,额驸被皇上宣召进宫,趁着这时候,我们正好也有事告诉姐姐。”
“什么?”
朝瑰抬一抬眼,于是殿内其余侍奉的宫人们便都退了出去,她方才将声音压低了许多。
“这几日,额驸探听着皇上的口风,瞧着像是挺满意三阿哥的,不但如此,还赞三阿哥近来勤勉。而且,前些时候与三阿哥来往的官员,或多或少的,外放或是拔擢,瞧着,是就几分深意在里头。”
陵容心底有几分沉重,到底是成年的长子,在皇上心里还是有分量的,如今,皇上的言行加上碧萱、朝瑰所言,不得不让她打起精神来。
“所以,额驸觉得情况不大对,若是往常,皇上那是什么性子?如今风寒刚好些,心情好不到哪去,那些提议立储啊、夸三阿哥的,早就被革职流放了,哪里还这样天下太平!”
朝瑰这么一说,她自己倒也紧了眉头。
这些年,明里暗里的,谁都知道自己、荣嫔和皇后交好,而自己又和额驸是夫妻一体,更何况,额驸的亲妹妹荣嫔进宫几年,始终无所出。
说白了,他们在任何人眼里,都是与皇后一党,与六阿哥一党。
陵容颔首:“皇上一病,前朝就有风吹草动,看来,本宫是要提早做些打算了。”
朝瑰也点点头,一朝天子一朝臣,若是六阿哥不能做皇帝,姐姐贵为母后皇太后自然没什么,但六阿哥和自己家的处境,也就要难了。
风雨过后,似乎天朗气清。
卫芷终是将许多话明里暗里与小厦子说了,对方也透露出了几分口风来。
“娘娘,小厦子说,前头皇上不给三阿哥封爵,是为了吸取先帝废太子的教训,不敢太过在意。如今,皇上私下时常感叹岁月流去,不得不多做几分打算。”
陵容与曹琴默,也就是如今的敏贵妃坐在亭中下棋,心不在焉地赏看着多年不变的荷塘风景,心底里的隐忧,最终还是浮到了明面上。
“嗒——”
陵容手中的棋子重重落下,敏贵妃抬眸。
“皇后娘娘让着臣妾,这一局,臣妾输了。”
“棋局输了也就罢了。”
陵容一看棋盘,的确是自投罗网,不由得无奈笑了笑。
敏贵妃轻声一叹:“看来皇上是为了护着三阿哥才会如此,就是怕有人动了心思,想要揣测帝心,只是,皇上已经放话绝不公开立嗣。按照他的性子,不到最后,怕是不会露出端倪的。”
“姐姐以为,皇上是在设障眼法?”
“自然是有这种可能的,但是,万事无绝对。”
陵容倒不觉得敏贵妃是说的废话,抬眸道:“三阿哥是个老实木讷的孩子,只是那些支持他的老臣们可是老奸巨猾,听额驸说,有些人已经私下有意,打算上书将李氏迎回宫中,好封个嫔、妃呢。”
敏贵妃冷笑道:“废妃罪妇,焉能回宫?不过是痴心妄想,三阿哥最重孝道,做太子八字还没一撇呢,有人倒打起这个主意来了。若真敢提,那就是不顾李氏的命了。”
这两年,李氏在甘露寺过得无忧无虑,这是为何?还不是她和皇后派人盯着,不准苛待么?
只是,这是三阿哥不争储时候的仁至义尽,但若敢争储,李氏就是最大的把柄。
陵容捏起棋子来把玩,捏了一捏,在棋盘上轻轻叩着,最终还是拿定了主意。
“说到底,即便是小厦子的话,眼下也都是口说无凭,不到盖棺定论,本宫也不能轻易动手,动手没有回头路。”
敏贵妃淡笑:“但是,娘娘让甘露寺的人去点一点李氏还是可以的,免得她乐不思蜀,忘了自己的好日子是怎么来的。”
陵容抬眸,没有说话,只是一个眼神,贵妃也就明白她的意思,娘娘不开口,也就是默许了。
万方安和。
“皇后派人来问了?”
小厦子忙道:“回禀皇上,是卫芷来问的奴才,不过也没说别的,只是问皇上是不是为了那些提议立储的人生气,奴才如实回答。又按照您的意思透露了,您不给三阿哥封赏爵位的缘由。”
说罢,他轻轻垂眸,他自然是没有说实话的,隐瞒了卫芷暗示自己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道理,这于自己没有好处。
这几年来,皇后是多番拉拢,可自己总不敢走了师傅的老路,宦官与后妃勾结,可是,如今,皇上真的老了。
将来,一切都是皇后,甚至是太后富察氏说了算,多忠臣的奴才,这时候,也的确得多为自己打算了。
皇上默默不言,只是无悲无喜地点了点头,似乎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片刻,方才道:“她果然会来问。”
不愧是他自己千挑万选的,皇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