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潇湘馆,翠竹掩映,新篁初绽。窗棂半开,一缕斜阳慵懒地探入,为临窗抚琴的少女镀上一层柔暖的金辉。林黛玉纤指拨动冰弦,清泠的琴音流淌而出,正是那曲《兰亭序》。琴音婉转,时而如清泉幽咽,时而似流云缱绻,每一个音符都缠绕着化不开的思念。她低垂着眼帘,长睫在白皙的脸颊上投下小片蝶翼般的阴影,唇瓣微微抿着,泄露出心底的轻愁。
“林姐姐!又在弹这《兰亭序》了?莫不是…又在想你的三哥哥了?”探春清脆的声音带着促狭的笑意,掀帘而入,身后跟着迎春、惜春。
琴音戛然而止。林黛玉指尖一顿,脸颊瞬间飞上两朵红云,如同初绽的桃花瓣。她慌忙放下手,强自镇定地嗔道:“三丫头!又浑说!谁…谁想他了!不过是…不过是新学的曲子,手生,多练练罢了。”她扭过头去,假装整理琴谱,耳根却红得剔透。
探春笑嘻嘻地挨着她坐下,故意拖长了调子:“哦——?新曲子?这《兰亭序》咱们可都听你弹了快两个月了!从三哥哥离京那日起,姐姐这琴弦上,弹的可都是相思调吧?”
“你…讨打!”林黛玉又羞又恼,作势要去拧探春的嘴,却被探春灵巧躲开,姐妹几个笑作一团。
笑闹过后,迎春温声问:“说起来,三哥哥剿匪去了也有两月了?不知…可还顺利?听说那白莲教凶得很,盘踞在深山里,官府几次围剿都吃了亏。”
这话戳中了林黛玉心底最深的隐忧。她唇边的笑意淡去,笼上一层轻愁,指尖无意识地绞紧了帕子:“是啊…也不知…他可有受伤…”声音低低的,带着不易察觉的轻颤。
探春见她如此,忙宽慰道:“林姐姐放宽心!三哥哥是什么人?那是连倭寇都闻风丧胆的靖安伯!几个装神弄鬼的白莲教,哪是他的对手?定是马到功成!”话虽如此,她眼中也掠过一丝关切。
林黛玉轻轻“嗯”了一声,目光又飘向窗外。没有他在身边嬉笑怒骂的日子,这深宅后院,便如一口枯井,了无生趣,无人再日日跑来与她斗嘴争棋,嬉皮笑脸地要悔棋耍赖;无人再在她窗下弹那不成调的曲子逗她发笑;无人再在她偶感风寒时,不由分说翻墙而入,霸道地塞给她苦涩却有效的药丸…只有唯有心头那曲未尽的《兰亭序》,是支撑她度过这漫长等待的微光。
千里之外,莽莽群山深处。
喊杀声震天动地!火光映红了半边天际,浓烟滚滚!昔日神秘庄严的白莲教总坛,此刻已是尸横遍地,断壁残垣!
贾瑛一身玄色劲装已被血污浸透,靴底踩在黏腻的血泥里,发出“噗嗤”的声响。他脸上溅着几点暗红,非但不显狰狞,反衬得那双总是带着戏谑笑意的眼眸此刻如同寒星,锐利得惊人。他大步流星穿过狼藉的战场,踏过破碎的神像和燃烧的经幡,径直走向被几个亲兵死死按在祭坛废墟上的那个披头散发、满身血污的肥胖男人。
男人身上的法袍早已破烂不堪,露出里面肥腻的皮肉,哪还有半分“无生老母座下法王”的威严?他惊恐地看着那个如同修罗般一步步走近的身影,浑身筛糠般抖着。
贾瑛走到近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一只沾满泥泞和血污的军靴,毫不客气地抬起,重重踏在那肥厚的胸膛上!
“呃啊!” 男人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嚎,感觉肋骨都要被踩断了!
“就他妈你叫刘法座啊?”贾瑛俯下身,嘴角咧开一个极其恶劣、带着血腥味的笑容,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男人耳中,如同催命符咒。他手中那把还在滴血的雁翎刀,冰冷的刀身带着浓重的血腥气,随意地拍了拍男人油腻的脸颊,“听说你刀枪不入,水火不侵,还会什么神功护体?来,使出来给爷瞧瞧?” 他语气轻佻,眼神却冰冷如刀锋。
那刘法座吓得魂飞魄散,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哪里还敢嘴硬?他哭嚎着求饶,声音都变了调:“大人!伯爷!饶命啊!小的…小的姓刘!不是什么法座!您…您叫我小刘!叫我小刘就好了!小的就是个…就是个混饭吃的骗子!哪会什么神功啊!都是骗…骗人的!求伯爷饶命!饶命啊!” 他一边嚎叫,一边拼命扭动着被踩住的肥胖身躯,活像一条被钉在砧板上的蛆虫。
贾瑛嫌恶地皱了皱眉,靴底又加了几分力,听着脚下那杀猪般的嚎叫,冷冷一哼:“废物!” 他直起身,环顾四周,火光映照着他沾血的脸庞,如同浴血的战神,声音响彻整个山谷:“白莲妖孽,祸乱苍生!今已伏诛!尔等降者不杀!负隅顽抗者——杀无赦!”
“杀无赦!杀无赦!” 震天的吼声在山谷间回荡,宣告着这场清剿的最终胜利。
京郊,皇家别苑。
贾瑛风尘仆仆,将白莲教首级及缴获的账册、名册等物一一呈上,汇报战果。皇帝听得龙颜大悦,连声称赞。
末了,皇帝似想起什么,叹了口气:“对了兄弟,宁国府那边…蓉哥儿媳妇,还是没了。”
贾瑛正端着茶猛灌,闻言动作一顿,随即又浑不在意地放下茶盏,眉梢一挑,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哦?死了?死了算了。省得麻烦。等丧事办完,你一道旨意下来,去抄了宁国府!正好,我看上他那宅子很久了!地段不错,风水也好,改改就是现成的伯爵府!至于贾珍、贾蓉那两个玩意儿…”他眼中寒光一闪,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宰了干净!留着也是祸害!”
皇帝看着他这副理所当然要杀人抄家的架势,非但不恼,反而嘿嘿一笑,露出一口白牙:“行!兄弟你说了算!那俩货色,早就该料理了!回头我就拟旨!”他凑近些,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不过嘛…抄家宰人之前,朕先给你个惊喜!保管让你乐得找不着北!”
贾瑛狐疑地瞥了他一眼:“惊喜?你能有什么惊喜?别又是给我塞一堆破事就行!”
皇帝拍着胸脯保证:“放心!绝对是好事!快回去吧!有人可要望穿秋水喽!”
贾瑛心中一动,也懒得再问,匆匆告退,翻身上马,归心似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