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夷带路,冯如之和张错左右跟随,我和月曦也自然而然的按性别分类,她跟着冯如之,我跟着张错。
“没想到你还会悬壶!”冯如之很自然的与她搭上话,“刚才擂台上时我就觉得你的功法很眼熟,你是青溪弟子吗?”
陈月曦手指捻着衣摆,面对冯如之的社交悍匪类交涉有点难以招架:“算是吧,有幸同孙掌门一同学习过。”
“好厉害!你能不能教我两招,你那个伞转的太厉害了,是从哪里学来的……?”
“无心谷偷师来的,叫千香引魂盅。”
两女孩聊得开心,张错瞥我一眼,也开始跟我搭话:“兄弟,身手不错,师承何处?”
“多谢,我知道我很帅。”
“?”
张错一愣,故作伤心的叹气摇头:“哎,话不投机半句多,看来少侠跟我无缘……对了,那位府尹大人上哪儿去了?”
“府尹?”我忽然想过来,放慢脚步扫视一圈。
对啊,赵光义呢?
目之所及皆是反着光的沾水木板,哪里还有赵光义的影子。
“月曦,晋中原去哪儿了?”我探头问。
“晋中原?”她一顿,很快反应过来,“他刚走啊,你没看到么……?”
“什么?”
“他在那边屋檐底下,我刚要喊他,他就不见了,也就、十秒之前吧。”陈月曦伸手指着远处巷子口拐角,眨眨眼睛。
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什么人也没有。
冯夷回头扫了我一眼,轻笑:“现在去追还来得及。”
冯如之目光流转,难得开了一回玩笑:“老爹当初就是这么追到娘的。少侠,犹豫就会败北。”
“臭丫头,什么都往外说……”
张错扬眉轻撞我一下:“啧,原来如此?”
“瞎闹。”我苦笑着摇摇头。
府尹大人出现在天上来并不合适,哪怕现在已经解释清楚,但关于朱鱼之死的仇恨在大家的心里埋了两年,不是说一笔勾销就真的能一笔勾销了的。
他不来自然有他的道理。
具体的等以后再议也不迟,我们有的是时间。
就这样在天上来住了三四天,期间我托人将在麦香集放着的酒桶等制作工具搬运过来,又趁机了解了一下红袖招的制作过程。
我在原有基础上进行了修改整合,再利用现有工具扩大生产链。
一切行动都有河伯冯夷默许,再加上三娘还记挂着那日我几铜板的恩情,所以改造很顺利,很快整个红袖招酒楼的并肩子都与我混熟。
月曦坐诊看病,前两天还很忙,后面渐渐不忙了,便跑到冯如之那边一起忙活比武招亲,帮大家筹集钱财。
冯夷则在龙王的帮助下重新治理起黄河,吃掉淤泥,疏通河道。
赤龙堂虽然没有明确表示,但其实与朝廷的关系也缓和了不少,龙蛟帮在冯夷的带领下隐隐有了统一之势。
似乎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那日晚饭时,冯夷抱着两坛新酿出来的红袖招往桌子上一放,抬眼语气平淡:“来,咱爷俩唠唠。”
冯夷的房间很简洁,位于二楼,一张方桌两把椅子两张草席,再没了别的家具。
冯如之和月曦晚上不回来吃饭,偶尔也不回来过夜。
不过这附近都是龙蛟帮的地盘,也不用担心安全问题。
“唠啥呀?”我轻笑一声,将筷子分好。
冯夷拍开酒封,琥珀色的酒液倾入粗瓷碗中。
“你也算是个名人了,在开封和清河都有故事,”他屈指敲了敲酒坛上的“红袖招”的泥印,“接下来想上哪儿去啊?”
“找寒姨,找江叔,替他俩解恩怨。这有啥好唠的,不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么?”
混得熟了,我没等他先动筷,先夹了一小块鱼肚子附近的肉。
檐角铜铃被夜风吹得叮当响,烛火在他沟壑纵横的脸上投下阴影。
“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
“你问的就是这个,”我没退让,将鱼刺吐在桌上,“他俩的恩怨离不开绣金楼和南唐,并且我不确定跟官家有没有关系。”
冯夷一顿,眼神微动,明显意识到了什么:“你要……?”
“最好没有。”我将他打断,抬手又夹起一块不知名绿叶菜塞进嘴里,“不然我会很麻烦。”
往简单说是作为他们的后辈替他俩入江湖解恩怨,往大里说就是要继续他们没完成的事业,消灭南唐和绣金楼。
要是被我发现赵匡胤也在局里暗戳戳对他们动手脚,那刀剑不走眼误伤了官家也只能怪他倒霉。
现在具体情况我还不清楚,所以能信任的只有自己。
这些话说出口是要付出代价的。
冯夷也是聪明人,没再多问,端起酒碗仰头猛灌一口,若有所思。
我自顾自吃饭,把嘴里塞满。
冯夷做饭是真有一手,怪不得他能追到朱鱼,虽然为人狠戾却又愿意在朱鱼前辈面前展露铁汉柔情的一面,这样的偏爱换谁谁不喜欢?
他手指摩挲着碗沿,半晌才开口又问:“悬剑那边我了解的不多,没什么能帮你的。”
我挑眉:“我来是帮你的,没让你帮我。”
他冯夷对悬剑了解不多,但柏飞沉了解的多啊!
这个时候装傻、以退为进才是最好的。
“陈月曦也是?”
“那我就不知道了,”我低头,也端起酒碗,“也可能只是因为她想帮的人里面包含了天上来,所以别自作多情。”
他轻啧一声,双手交叠在一起:“她想走阿鱼的老路还太早了些。依我看,她的功法未必在你之下,为什么不让她自己出去闯荡?”
我挪开目光,不知道怎么回复。
这点我之前确实也想到过,她一个女少东家根本用不着我担心,但我在她身上看到的更多是来自整个不羡仙的爱。
她不像游戏中的女少东家那样大方坦荡,她更坚韧谨慎,更乖巧懂事,更符合寒姨心中“好孩子”的标准。
这样养了十七年的好孩子,不能在我手里折了。
她本该永远是不羡仙的少东家,替“我”活下去,而不是像朱鱼一样普渡众生,最后变成泥菩萨过河。
——不,不对。
陈月曦只是从现实世界来到副本的参与者,她是中医药专业的大学实习生。
我在想些什么?
忽然一股寒意从我脊背蔓延上来。
我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