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玻璃隔断，能看到路过的员工们纷纷低头，坐在工位上工作的员工们或多或少都被萧氏集团大批人的到访弄得心慌慌的。键盘敲击声比平时轻了许多，像是怕惊扰到什么。偶尔有人抬头偷瞄一眼，又迅速低下头去，假装专注地盯着电脑屏幕。茶水间飘来咖啡的香气，却没人敢去接一杯。
行政部的小林正站在咖啡机旁，手有些止不住地发抖，刚刚极限操作，连着送了十几杯咖啡进会议室。她悄悄探头望向会议室方向，正好看见慕容瑶挺拔的背影。
“怎么回事？小萧总怎么来了，还带了这么多人？”王思忙问道。
“不知道，组长要进去开会。” 张雪跑回工位，放下自己的杯子，就准备去慕容瑶的位置上。“只叫了她。”
王思眼神微变，她提前走到慕容瑶工位上，拿起桌上的本子和笔，“我去送。”
说完就快步走向会议室。
“难怪，今天写字楼大堂会变化这么大，” 张雪惊魂未定，她们正和1组的人掰头，转头就暴击，“吓死了，原来这是要迎接萧氏集团，但是怎么都到运营部这边的会议室来了，不是应该去boss们的那层会议室。”
李沫也停下手里的动作，偏着头打量会议室的方向，“萧氏集团怎么来这么多人？”
“感觉来者不善。”张雪平复心情，喝了一大口咖啡，“不行，我要去问问。”
一行人走到会议室门口时，端着托盘的行政小妹手明显在发抖，瓷杯碰撞发出细微的声响，刚刚接到通知的时候，大家跟打仗一样匆匆赶到运营部这层楼的会议室，明明她们早上得到的消息是说萧氏集团要和管理层开座谈会。
她们一大早就在楼上的大会议室布置和等候，现在萧氏集团改变计划到这里，根本没来得及布置，大家都很措手不及。只能简单准备咖啡，她身旁的同事训练有素地拉开会议室门，脸上挂着标准的微笑，但紧绷的下颌线暴露了她的紧张。
萧莫率先走进去，修长的身影在会议室的灯光下投下一道阴影。他没有穿外套，一身剪裁得体的西装，勾勒出宽肩窄腰的轮廓，王特助的手上也没拿他的外套。
沈甜紧随其后，高跟鞋踩在地砖上发出清脆的声响。萧氏集团一行工作人员和部长互相谦让着进入会议室，空气中弥漫着微妙的紧张感，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慕容瑶留在最后，迅速拉住行政小妹的袖口，“去拿瓶矿泉水给我，常温，”她压低声音，“最贵的那种。”
行政小妹连连点头，快步走向茶水间时还不忘对不远处的小林使眼色。不到三十秒，一瓶贴着外文标签的矿泉水就被递了过来。
慕容瑶刚转身，就撞上王特助意味深长的目光。他西装笔挺地站在门口，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你出差回来了啊。”慕容瑶小声说道，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矿泉水瓶身。
王特助微微颔首，“给我吧，慕容小姐。”他的声音同样压得很低，接过矿泉水。
会议室内，部长正热情地招呼萧莫等人入座，额头上的汗珠在灯光下反光，西装内里的衬衫已经汗湿了一片。
萧莫的视线越过众人，落在门口的慕容瑶身上。她今天穿了件深灰色毛衣，衬得肤色越发白皙。
——不冷吗？这个念头一闪而过，萧莫皱了皱眉，强迫自己移开目光。
“组长，你本子。”王思小声提醒，将记事本和笔递了过来，指尖因为紧张而微微发抖，目光不自觉地往会议室里打量。
慕容瑶看了她一眼，才接过本子，微笑着走进会议室，在部长右手边的位置坐下。阳光透过落地窗照进来，在她面前的桌面上投下一片光斑，像是撒了一地的碎金。
“小萧总，各位专家，不好意思，太匆忙了点。”部长擦了擦额头的汗，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忐忑。
萧莫根本没给他报信的时间，在萧氏总部小会议室里见面第一句就是出发去严新，接着让他在来的路上汇报合同内容和细节，到了楼下电梯门口里才说直接来运营部，不见严新管理层，也不叫严新其他部门负责人，只让他、沈甜、慕容瑶出席。
纵使他见过大风大浪，此刻也心慌不已。合同不是已经在流程了吗？这是有变数？他来不及给管理层详细汇报，只匆匆发了条短信。一到运营部又撞见茶水间那一幕，还在庆幸慕容瑶挽尊，把两家合作从桃色绯闻中拉出来，结果这位直接来个大招……头更痛了。
“如果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谅解。”部长的声音有些发紧。
王特助悄无声息地绕到萧莫身后，将那瓶矿泉水放在他面前。萧莫低头看了一眼，又抬眸望向慕容瑶，眼神晦暗不明，像是深潭中投入了一颗石子，激起一圈涟漪又迅速恢复平静。
其他人的面前都放着咖啡，浓郁的香气在会议室里弥漫。
“直接进入正题。”萧莫抬手示意，腕表在阳光下反射出一道光。
王特助立即从公文包里取出几份资料，分发给在座各位，纸张翻动的声音在安静的会议室里格外清晰，“这是这次想和严新合作的重点项目资料。”
沈甜刚翻开第一页，脸色就变了。她今天精心打理的发型因为突然的动作微微晃动，耳垂上的宝石耳钉闪烁着刺眼的光芒。她猛地抬头看向萧莫，却发现对方的注意力完全不在自己身上。她咬了咬下唇，继续往后翻看材料，指甲在纸面上留下几道浅浅的划痕。
部长显然也意识到了什么，和慕容瑶交换了一个眼神，手指不安地来回翻页，“小萧总，这似乎不是我们合约里提及的项目？”
“确实不是。”萧氏集团的医疗版块技术总监向明接话道，眼睛闪烁着警惕的光芒，“这是单独项目，和平台合同不一样。”他环顾四周，最后目光落在萧莫身上，“小萧总在内部股东会议上提出由严新来做，我们其实是不同意的。”
慕容瑶没有抬头，快速浏览着手中的材料，纸张在她指尖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她试图从字里行间找出萧莫选择他们的真正原因——以萧氏集团的财力，完全可以直接砸钱，何必绕这么大个弯子？
窗外的云层飘过，阳光忽明忽暗，像她此刻起伏不定的心绪。
“那这就要感谢小萧总的信任了。”部长搓着手，掌心的汗让这个动作显得有些滑稽，“看材料介绍是罗教授的新材料项目？我们过去也做过她的其他项目，很成功。”
他转向慕容瑶，像是抓住一根救命稻草，“招商会提交的报告里也写过相关案例。”
萧氏运营部的一位员工点头，手指在平板上快速滑动，“没错，我们运营部看过你们交的那份报告。”他抬头看向慕容瑶，带着几分审视，“是这位慕容组长负责的。“
“对，对。”部长连连附和，额头上的汗珠越发明显，目光在慕容瑶和萧莫之间来回游移，像是试图找出某种联系。
“罗教授团队的项目是她全权负责完成的。”部长解释，声音里带着几分骄傲。
“慕容组长没有什么要说的吗？”萧氏团队中有人问道，声音里带着明显的不信任。
会议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有人开始交头接耳，有人快速记录着什么。
慕容瑶合上材料，纸张发出闷闷的声响。阳光照在她的侧脸上，勾勒出轮廓，“对，我和罗教授的团队很熟悉，也配合得非常好。”
她的声音很稳，坚定又自信，给萧氏集团的人留下一个不错的印象。
会议室里响起一阵低语。
萧莫却突然开口，声音冷峻，“过去的成绩不代表未来的成果。”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慕容瑶记忆的闸门——
高中活动室的日光灯有些晃眼。慕容瑶和两个同学围坐在方桌旁，桌上摊着厚厚的资料。不远处，萧莫揉着肩膀往这边走，到门口时停下了脚步。
“我是不懂老班为什么把他扔进我们组。”一个男生抱怨道，笔尖狠狠戳着草稿纸。
“你在说什么，那是萧大少。”女生试图打圆场，手指不安地捏紧笔。
男生冷笑：“那又怎样？你看他整天都在做什么，脸上都是伤，又去打架了。”
“少说两句，我们组的任务他不也来做了。”
“呵，四肢发达，他懂什么？”男生的语气更加刻薄，“也就一张脸好看。我说，你们女生就喜欢这样的吧？”
慕容瑶放下笔，笔杆在桌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她冷冷地盯着他：“怎么？你嫉妒啊？嫉妒他长得帅，嫉妒他有钱还比你成绩好，会打架？”
“放屁！我会嫉妒他？”男生涨红了脸，脖子上的青筋清晰可见，“他有什么本事，全靠他爸。以后啊……”他压低声音，“萧氏集团内斗这么凶，他呀，能有几年好日子？要是他接班……”语气里满是嘲讽。
慕容瑶一字一顿地说，“过去的成绩不代表未来的成果。”
“你怎么知道他做不好？”
门口，萧莫背靠着墙，嘴角微微上扬。
会议室里的气氛骤然降温。部长和沈甜的脸色都有些僵硬。窗外的云层越来越厚，会议室里的光线也随之暗淡下来。
慕容瑶挺直腰背，脖颈线条优美地延伸。毛衣下的肩膀轮廓分明，透着一种内敛的力量感。
“小萧总说得没错。”她的声音很稳，“但过去的成绩是我的工作底气，这份成绩想必也是贵公司考虑我们的重要原因之一。”她环视全场，目光最终落在萧莫身上，“毕竟，商业合作，过往案例是最有说服力的名片。”
萧氏集团的工作人员面面相觑，有人开始小声交谈。向明看了看萧莫，他是摸不清新老大的想法，萧莫这次的大动作，主动提出这个项目，扯出严新公司，但怎么感觉他不是很看好？这个认知让在场所有人都感到困惑。
萧莫解开西装扣子，露出一个公式化的微笑，“你很自信。”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慕容瑶试图从中读出些什么，却发现那双眼睛深不见底，但她确定——他没有刁难。这个认知让她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
“在座的各位领导、同仁，”她环视全场，声音清晰而有力，“首先感谢你们给我们这个机会。我想这次会议的最终目的，是探讨如何通过我们平台成功拿下罗教授的新型材料。”她顿了顿，目光扫过萧氏集团每一个人，“毕竟这是贵公司准备扩张医疗领域的基石之一。”
会议室里一片哗然。向明猛地坐直身体，椅子发出声响，声音提高八度，“你打探过我们公司内部消息？”
“没有！”沈甜立刻反驳，手握紧拳，指节发白，“我们公司绝不会做这种事！”
部长连忙摆手陪笑，同时用眼神示意慕容瑶注意分寸，他的后背冷汗连连。慕容瑶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对面萧氏的员工已经开始交头接耳，有人掏出手机准备干点什么。
王特助看了看萧莫的表情，又看向慕容瑶，眼中闪过一丝兴味。
“咚咚。”萧莫敲了敲桌面，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安静下来，“继续。”
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慕容瑶，像是在审视，又像是在期待什么。他修长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节奏缓慢而规律。
慕容瑶不慌不忙翻开资料中的某一页，指尖在纸面上轻轻划过，“这不难猜。关注萧氏集团的媒体报道就知道，这两年动作频频。”她的声音平静而专业，指甲修剪得整齐干净，“虽然都是些和医疗领域没有直接关系的产业，比如程序框架、机器人、大数据……”
她抬眼直视萧莫，目光坚定而清澈，“但是，小萧总，你是关键。”
萧莫挑了挑眉，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既有被关注的讶异，又有被理解的认同。手指停下，看似平静地看着她。
“我们小萧总？”向明疑惑地重复，眉头紧锁。会议室里的气氛再次变得紧张起来，像是绷紧的弦，随时可能断裂。
“小萧总之前一直在国外留学，之后替萧氏开拓海外市场。”慕容瑶的指尖轻轻点着资料，“这些年公布的合作名单中，有一小部分和医疗技术、药品挂钩。”她微微一笑，眼角浮现出细小的纹路，“当然，这都是猜测。让我确定的，还是小萧总在招商会上的表现。”
“招商会？”向明看向萧莫，会议上并没有什么讯息流出。他摸了摸鼻子，这个习惯性动作暴露了他的不安。
会议室里的气氛渐渐缓和，部长眼中露出赞许的神色，紧绷的肩膀也放松下来。窗外的阳光再次穿透云层，照在会议桌上，将文件镀上一层金色。
“萧氏招商会公布的入选名单，那几家平台公司都算的上我们的行业伙伴，”慕容瑶的声音不疾不徐，“对于他们擅长或者成功商业化的项目，我们都很‘了解’。”
她在最后一个词上加了重音，目光扫过在座的每一个人。空调出风口吹出的暖风轻轻拂动她耳边的碎发。
萧莫双手交叠放在桌上，眸光深沉，“那么，我们为什么要选择你们公司？”
“一种新型材料从开发到投入使用，最难的无外乎两个阶段。”慕容瑶的目光扫过在座每一个人，最后落在萧莫身上，“研究困境，以及商业化落地。”
她的声音坚定而清晰，“以萧氏集团的财力，完全可以解决科研中的‘死亡谷’。毕竟基础研究到实际应用之间这个过渡阶段最难的也是资金缺口。现在选择三方合作，关键就在于……”
她故意停顿了一下，会议室里安静得能听见空调运转的声音。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等待着下文。
“罗教授。”她轻轻吐出这三个字，像是解开了一个重要的谜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