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在车厢里亮起，显示“叶飞雪”三个字。慕容瑶按下接听键，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飞雪，回国了？有件事需要你帮忙？”她的声音比平时低沉，车窗外的雨打在玻璃上留下蜿蜒的痕迹，在脸上投下变幻的光影。
电话那头传来叶飞雪爽快的声音：“萧氏监察部问询是吧？时间地点发我，我陪你去。”她说话干脆利落，显然也是听到了消息，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我刚下飞机就听说了，这帮人真是闲得慌。”
慕容瑶松了口气，紧绷的肩膀稍稍放松，“谢谢。”简单的两个字里包含着太多难言的情绪。
“少来这套，”叶飞雪轻笑，电话那头传来行李箱轮子滚动的声音，“记得请我喝酒就行。对了，穿那套深灰色西装，气场全开的那种。”
挂断电话，慕容瑶望向窗外。雨后的城市像被洗过一样清新透亮，出租车驶过萧氏集团大楼，玻璃幕墙看上去干净极了，反射的光刺得她眯起眼睛。不知道萧莫此刻是否也在其中，是否正为这件事焦头烂额。
车窗开了一条缝，雨后湿润的空气夹杂着泥土和青草的气息涌进来，冲淡了车内的闷热。慕容瑶深吸一口气，胸口那股郁结似乎也随之消散了些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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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上午十点，A地，会议室。
慕容瑶坐在长桌一端，双手交叠置于光可鉴人的桌面上，背脊挺得笔直。她今天穿了一套深灰色西装，内搭白色衬衫，每一颗纽扣都系得一丝不苟，头发梳在脑后，整个人像一把出鞘的利剑，锋芒毕露却又内敛克制。会议室里的空调开得很足，吹得她头热热的，但她纹丝不动。
对面坐着三位调查人员，为首的是一位四十岁左右的男性，方脸宽额，表情严肃得像块花岗岩。他翻开文件夹，纸张摩擦的声音在安静的会议室里格外刺耳，像是某种无声的威慑。
“严新公司运营部2组组长慕容瑶，负责萧氏与严新合作专项。”他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色彩。
“我是。”慕容瑶的声音清晰而坚定，目光直视对方，不闪不避。阳光透过百叶窗照进来，在她面前的桌面上投下一道道光栅。
“本次谈话我们会录音，请你知悉，是否同意？”
“同意。”她的回答简短有力。
调查人员继续道：“根据贵司内部匿名举报信内容，我司需依据合同条款启动合规调查。”他推过来一份文件，“现就举报中‘利用私人关系促成合作’及‘泄露商业数据’两项指控进行问询，你的答复将被记录并作为后续处理依据。”
慕容瑶没有立刻去看那份文件。她的目光扫过桌面上那只黑色的录音笔，红灯一闪一闪，像是某种不怀好意的眼睛。叶飞雪坐在她旁边，今天穿了一套藏蓝色职业套装，金丝眼镜后的眼睛锐利如鹰，随时准备扑向任何破绽。
“感谢贵司告知流程。”慕容瑶的声音不卑不亢，“我理解贵方履行监管责任，但必须强调两点。”她竖起一根手指，“第一，本次合作经贵司招商会，商务谈判以及竞争性磋商，所有流程文件均可调阅，并不是‘利用私人关系’。”第二根手指竖起，与第一根形成一个V字，“第二，我从未接触过举报所称的‘核心数据包’，申请与举报人当面对质并查阅泄密证据链。”
调查人员交换了一个眼神。为首的男子翻开另一份文件，纸张发出轻微的哗啦声，“严新公司提供的佐证材料以及我们集团内部调查资料都已经在核查中。”他停顿了一下，眼神变得犀利，像刀子一样刮过慕容瑶的脸，“但举报提及你与我司萧莫副总裁私人关系，多次接触，请说明是否涉及利益输送。”
叶飞雪突然开口，声音冷静而专业，像一盆冰水浇在灼热的铁板上，“你有权拒绝回答诱导性问题。这个问题预设了我的当事人存在不当行为，违反调查中立原则。”
慕容瑶微微点头表示感谢，目光重新回到调查人员身上，“既然流程和材料在核查中，我也不便说什么。”她的指尖轻轻敲击桌面，“但我想问，我与贵司萧莫的私人关系是否影响合作的公正性？就算我和他是亲密关系，贵司的合作要求也没有提及回避制度。”
叶飞雪适时补充，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份合同复印件，动作利落得像在法庭上出示证据，“合同附录中只约束甲方决策层亲属回避，乙方人员关系披露属于公司自治范畴。”她翻到特定页码，指尖在条款上轻轻一点，推给调查人员。
调查人员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额头上沁出细小的汗珠，“本次调查的核心在于‘是否利用未公开关系谋取不当利益’，而非审查我司条款完备性。”
叶飞雪突然笑了，那笑容让慕容瑶想起准备扑击的猎豹，优雅而危险。她拿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动，然后快速调出一则新闻，“那我要提醒，贵司去年与枫杨集团续约时，对方项目经理是贵司市场运营部部长的校友兼表亲。”
她的指尖在屏幕上放大一张握手合照，两个男人笑容满面，“按今天对我的当事人调查的标准，是否需要重新审计那笔三千万的订单？”
调查人员的瞳孔微缩，和其他两人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即恢复平静，但声音明显僵硬了许多。
“这是两回事。”他继续说道，“监察部对所有合作伙伴执行统一标准，如果慕容组长掌握甲方人员违规证据，欢迎通过正式的渠道举报。”
“当然，”慕容瑶接过话头，嘴角勾起一个不带温度的微笑，“毕竟透明化才是最好的防腐剂。我相信贵司会一视同仁。”
会议室里的气氛一时凝滞。中央空调的嗡嗡声变得异常明显，窗外一只麻雀落在窗台上，歪着头看了看里面，又飞走了。
调查人员合上文件夹，金属扣发出清脆的“咔嗒”声，像是给这场对峙画上句号，“今日质证环节结束，如果有书面答辩，请在24小时提供，另外我们会在5个工作日给予答复。”
叶飞雪站起身，递上一张烫金名片，递到对方面前，“后续有什么情况请直接联系我。”
她的动作优雅得体，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气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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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停车场冷飕飕的，空气中弥漫着汽油和橡胶的味道。慕容瑶和叶飞雪并肩走向车子，大衣衣角翻飞，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上敲出清脆的节奏，回声在空旷的停车场里回荡。
“关于举报人有想法吗？”叶飞雪按下车钥匙，不远处的黑色SUV闪了闪车灯，发出“滴滴”两声轻响。
慕容瑶刷着手机，屏幕光照亮她疲惫的脸，“有，无外乎我们部门，运营部。”
如今公司群里满是关于她和萧莫的八卦，有人甚至挖出了他们高中时期的合影，配文“青梅竹马终成眷属”，看得她胃部一阵绞痛。
“沈甜？”叶飞雪拉开车门坐进去，皮革座椅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慕容瑶摇摇头，钻进副驾驶，“不至于，她那是大小姐习惯。”安全带扣上的声音在安静的车厢里格外响亮。
叶飞雪发动车子，引擎低沉的轰鸣在停车场回荡，“大小姐怎么了？不过好像确实……”
“能想到举报，抓住私人关系这点利用舆论，”慕容瑶望着窗外快速后退的水泥柱子，阴影一道道掠过她的脸，“对于她来说，不屑采用这种方式。”她停顿了一下，声音低了下来，带着几分自嘲，“有人嫉妒我。”
“嫉妒？”叶飞雪挑眉，手指在方向盘轻轻敲击，随即反应过来，“有道理，所以我说你真不考虑换掉萧莫。”
慕容瑶下意识反驳：“换什么换，他又不是我的。”话一出口就后悔了，耳根微微发热。她急忙转移话题，“这是去哪儿？”
叶飞雪狡黠地笑了，故意不拆穿她，一脚油门驶出停车场，阳光瞬间洒满车厢，“去我家。”
“你家布置好了？”慕容瑶惊讶地问，眯起眼睛适应突如其来的光亮，“你这些天不是住酒店里？”
“主卧和次卧的床还没到，”叶飞雪转动方向盘驶入主路，阳光透过天窗洒在两人身上，“我选的床是定制的，过两天才运过来。”她调皮地眨眨眼，“但是，我有沙发，还有，哈哈哈，有你我，够不？”
慕容瑶大笑，紧绷了一天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笑声清脆得像风铃，“足够，酒呢？”
“早送过去了，”叶飞雪踩下油门，车子加速驶入车流，“正好给你去去霉气，哦，对了，还订了日料，三文鱼腩和甜虾，管够。”
城市的风景在车窗外飞速后退，高楼大厦的玻璃幕墙反射着刺眼的光芒。慕容瑶靠在座椅上，突然想起什么，“对了，你怎么会有枫杨集团那个案例的资料？你刚回国，应该不了解过去消息。”
叶飞雪神秘地笑了，嘴角的小酒窝若隐若现，“做律师的，总要有些秘密武器。”她顿了顿，眼睛盯着前方得道路，“其实是萧莫让王特助发给我的。”
慕容瑶猛地转头：“他——”
叶飞雪瞥了慕容瑶一眼，眼中满是促狭，“你俩真是一个比一个别扭。”
慕容瑶沉默下来，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安全带边缘。她别过脸去，却从后视镜里看到自己的眼睛——那里面的情绪太过复杂，连她自己都读不懂。
“今晚不醉不归。”她突然说，声音轻得像叹息。
叶飞雪笑着打开音乐，轻快的钢琴曲填满了车厢，“早就该这样了。”她伸手调大音量，让音乐淹没所有未尽的话语。
阳光正好，前方的道路笔直而明亮。至少此刻，她们可以暂时抛开那些烦心事，享受难得的闺蜜时光。至于明天会怎样——那是明天才需要面对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