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愿仙师垂光，赐福延生。夫妇齐眉，家道兴隆；子孙昌盛，罪孽蠲除。更祈国泰民安，风调雨顺。谨疏上闻。”
张天尊的声音震得符纸簌簌作响。刘一守握着苏夏冰凉的手，感觉到她无名指在轻微颤抖。
他举起合卺酒时说了此生最长的告白：“那年师父让我下山历练，我在火车站被偷了钱包，是你把半个月工资塞给我。后来每次捉妖受伤，你都骂我蠢，转身却熬夜学包扎。”酒液在杯中晃出涟漪，“现在换我照顾你，十年百年，轮回万世...”
苏夏突然歪头笑了，这个笑容如此鲜活，仿佛昔日那个叉着腰骂他“呆子”的姑娘又回来了。
她伸出戴着银戒的手，轻轻碰了碰刘一守眼角的泪痣。
\"一拜天地灵气——\"镇海真人的玄武杖顿地三响。
刘一守握着苏夏冰凉的手转身时，发现她睫毛上凝着水珠。那只终日摆弄花草的手突然颤抖着，在他掌心画了颗歪歪扭扭的爱心。
\"二拜阴阳和合——\"妙音仙姑的蛊虫织就漫天星辉。
合卺酒递到唇边时，苏夏突然睁大双眼。那一瞬的清明让刘一守浑身战栗——他看见爱人眼底映出的，是那年龙虎山初遇时，那个叉着腰骂他\"呆子\"的姑娘。
交杯酒盏落地的脆响惊飞檐上夜枭。
苏夏袖中滑出辟邪的苗刀，那是萧媚今早亲手给她戴上的辟邪匕首。
刀光如银鱼跃出水面，精准刺入心口。
萧媚绣在衣襟里的护心镜应声而裂，血珠溅上喜烛，在龙凤烛身上开出妖异的红梅。
“\"夏夏！\"刘一守的嘶吼震碎三十六盏引魂灯。
我的雷纹剑刚出鞘就被妙音仙姑的蛊王缠住，青椒化形扑来时，苏夏已如断线纸鸢跌进刘一守怀中。
她染血的指尖抚过道袍上歪扭的\"夏\"字刺绣，那是她神智昏沉时绣了半个月的杰作。
\"呆子...\"气若游丝的呢喃消散在夜风里，\"酒...别醒...我....不想....你累\"
她腕间的本命红绳突然崩断。
灰小仙发出凄厉的尖叫，抱着酒坛从梁上栽下来。
陈铁山的铁锹深深劈入地面，袁宝的五仙镇岳锏亮起从未有过的血光。
刘一守的嘶吼震碎了所有合欢符。
他疯狂往苏夏心口贴止血符，朱砂被血浸透后变成狰狞的褐斑。
张天尊的定魂香寸寸断裂，青椒的龙珠悬在半空发出悲鸣。
刘一守将额头抵在苏夏逐渐冰冷的唇上，当苏夏的手彻底垂下时，刘一守的金钱剑发出阵阵哀鸣。
他突然低笑出声，腕间的五帝钱串崩裂，铜钱落地化作齑粉。
他割破掌心在额头画出逆八卦，天井上空瞬间阴云密布。
张天尊的拂尘缠住他脖颈：\"痴儿！你可知入魔的代价！\"
\"代价？\"刘一守周身腾起黑焰，婚宴的喜烛全部变成幽绿色，\"她魂飞魄散时，可有人问过代价？\"
“以我道心，换魂归来！”他咬破舌尖喷出血雾，七十二枚铜钱在空中结成邪阵。
张天尊的拂尘刚触到阵眼就被弹开，镇海真人抡起玄武杖要砸，却被妙音仙姑的蛊虫拦住。
“让他疯吧。”仙姑抹着眼泪，“总比心死了强。”
七十二枚染血铜钱悬浮在半空，组成倒悬的北斗七星。
刘一守道袍鼓胀如帆，后背浮现的逆八卦泛着血光，将苏夏的尸身托在阵眼中央。
妙音仙姑的蛊虫刚靠近就被绞成齑粉，镇海真人的玄武杖砸在结界上迸出火星。
\"都给我滚！\"刘一守的怒吼震碎屋檐琉璃瓦，眼白爬满蛛网般的黑纹，\"你们救不了她，就他妈的别碍事！\"
张天尊的拂尘缠住他手腕：\"强留残魂只会让她永世不得超生！\"
\"超生？\"刘一守突然癫笑，金钱剑劈碎三清铃，\"这贼老天什么时候给过人生路？\"剑锋划过掌心，血雾在空中凝成苏夏的笑脸，\"今日我偏要逆天改命！\"
我的雷纹古剑刚出鞘就被弹开，苏夏的尸体竟然缓缓升起，在刘一守头顶交织成狰狞魔像——那竟是放大百倍的苏夏容颜，眼角淌着血泪。
谢慕的判官笔在空中疾书往生咒，金字刚触及魔像就化作黑烟。
我突然瞥见苏夏右手无名指在颤动——那根戴着银戒的手指，正在魔气中慢慢碳化。
\"守哥你看！\"我大喊道，\"苏夏在哭！\"
魔像突然剧烈震颤，苏夏的手指\"咔嚓\"断裂，银戒滚落在地。
刘一守周身魔气陡然溃散，他踉跄着接住坠落的尸身，发现爱人嘴角凝固着一丝解脱的笑。
\"夏夏...夏夏不要...\"刘一守徒劳地往尸体嘴里渡真气，苏夏发间的茉莉花簌簌凋零。
袁宝想去拉他，却被暴起的道炁震飞三米。
他扔下苏夏的尸体，疯似的朝外跑去，边跑边喊，“夏夏，你等等我”。
我与张天尊及一众弟子连忙追了出去，可刚出门就没了他的踪影。
陈铁山把苏夏的尸身抱起来安置在桌子上，嫁衣上的血梅被尘土染成褐色。
林小曼捡到半张撕碎的婚书，上面还能辨出\"虽九死其犹未悔\"的字迹。
三日后，我们在西山桃花林给苏夏立了冢。
刘一守还是没找到，有人说看见他在长白山挖冰葬棺，有人说他在湘西收购古尸。
只有袁宝半夜起夜时，看见供桌前的灰烬组成逆五芒星，香炉里插着半截带血的金钱剑。
今天是苏夏的头七， 夜晚的风卷着纸灰在院子间打转，林小曼蹲在青石台阶上，把最后一叠金箔元宝扔进火盆。
火舌舔舐着\"囍\"字剪纸的边缘，将那个鲜红的字迹烧成蜷曲的焦黑。
\"这是苏夏姐捏了好久的泥人。\"袁宝从帆布包里掏出个歪鼻子斜眼的陶偶，泥巴早干裂，\"非说是要给守哥当生辰礼。\"
陈铁山闷头擦拭着铁锹，刃口映出他通红的眼眶。
那把陪他大闹哀牢山的凶器，此刻正在反复刮蹭青石板，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又过半月，龙虎山传来消息。
有人在黄泉渡口看见个披头散发的道士，手持血符与阴差抢魂。
他腰间挂着破碎的合卺杯，道袍上密密麻麻全是“夏”字。
镇海真人最后一次见到他是在奈何桥头，忘川河畔开满彼岸花，他脚下踩着十殿阎罗的令旗。
手中的金钱剑已化作赤红色，每一枚铜钱都嵌着苏夏的残魂。
“值得吗？”镇海真人叹息。
刘一守往忘川河里撒了把铜钱，涟漪中浮现苏夏穿着嫁衣的模样。
他仰头饮尽葫芦里最后一口女儿红，醉眼朦胧地笑：“她说...别成魔...”
残月没入云层的瞬间，河面浮起无数铜钱。
每一枚都在血水中沉浮，像极了那日喜堂上纷扬的合欢符。
自从苏夏走后，所有人心里就像压着一块大石头一样憋闷，每天都是沉默寡言。
就连平时最能闹得袁宝和灰小仙，也都耷拉着脑袋。
更别说直播了，谁都没有这个心情，尝试过两回，但都提不起兴趣，放弃了。
深夜的管异管工作室依然弥漫着纸钱灰的味道， 林小曼第三次尝试直播，却在镜头对准桃木剑时哽咽失声。
她狠狠掐断电源，把脸埋进苏夏常盖的珊瑚绒毯子。
忽然，工作室的大门被拍的啪啪作响，在死寂的深夜显得格外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