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魂之树的枝桠扫过青瓦飞檐,将最后一片阴云撕成碎片。糖芽坐在树杈间,掌心的星核正渗出细碎金光,像撒了把星星糖。她歪头盯着树下——林小满正踮脚够最高处的嫩叶,发梢沾着晨露;苏寒靠在树干上擦断剑,剑身上的《将进酒》诗行随着动作明灭;陆守墓人抱着酒葫芦灌酒,酒液顺着胡子往下淌,滴在地上滋滋冒烟(竟是半壶“诗火酿”,专克机械义眼的监测)。
“哥!”糖糖从树后窜出来,手里举着个缺了口的糖画碗,“王婶说她新熬了桂花蜜,要给糖芽做‘星核糖’!”小姑娘跑得太急,糖画兔子从碗里滚出来,正好掉在糖芽脚边。
糖芽弯腰捡起糖兔。金露顺着兔耳朵滴落,在地面画出个歪歪扭扭的“月”字——和糖月当年的笔迹分毫不差。
“又来这套。”陆守墓人灌了口酒,酒葫芦突然发出嗡鸣,“你当这是《李太白集》里的‘小时不识月’?上回糖糖画兔子,你耳朵尖冒金露;今儿倒好,糖兔自己会写字了?”
“爷爷你不懂!”糖糖急得跺脚,“这是糖芽的‘诗魂印记’!上次她摸《唐诗三百首》,书页上的字都跟着蹦跶呢!”
话音未落,诗魂之树突然剧烈震颤。最顶端的新叶“唰”地绽开,露出里面蜷缩的微型星核——但这次,星核表面多了道蜿蜒的裂痕,像条游动的金蛇。
“不对劲。”苏寒的诗印发烫,断剑在掌心发烫,“之前星核的金纹是糖月的标记,这裂痕……像是被什么东西强行撕裂的。”
“是诺顿的‘净化波’。”
清冷女声从树上传来。众人抬头,只见穿墨绿旗袍的苏婉正抱着糖芽,指尖抚过星核的裂痕。她的瞳孔泛着淡金色,和糖芽的金露如出一辙。
“三百年了,诺顿的机械爪终于伸到这儿了。”苏婉轻笑,发间的星核花突然绽放,金瓣簌簌落在星核上,“当年我用半块玉珏封了这道裂痕,如今看来——”
“阿姨!”糖糖扑过去,“糖芽的耳朵尖在发光!”
糖芽的耳尖果然泛起金芒,和糖月坠星时的模样重叠。她伸出小手按在星核上,裂痕里突然涌出黑雾——那黑雾竟凝成半张人脸,是蓝星天管局的“净化者”标志!
“诗魂印……能量源……”黑雾发出刺耳的电子音,“启动‘情感剥离程序’——目标:糖芽,苏寒,林小满……”
“哥!”糖糖拽住苏寒的衣角,“我害怕!”
苏寒蹲下身,用拇指抹掉她脸上的泪痕。他的断剑突然发出龙吟,诗行在剑身上流动成“安得倚天剑”的杀招轮廓:“别怕,哥的剑还没钝。”
“老陆!”他大喝,“用你的‘诗火酿’泼黑雾!酒里有李白的诗魂,专克这些铁疙瘩!”
陆守墓人把酒葫芦砸过去。酒液在空中炸开,化作漫天星火,黑雾被灼烧出滋滋声响,却仍有一缕钻进糖芽的眉心。
“糖芽!”林小满扑过去抱住女儿,眼泪砸在孩子脸上,“想想你画的糖兔,想想王婶的桂花蜜,这些都是你的‘诗’啊!”
糖芽的眼睛突然亮起来。她的眼泪滴在黑雾上,金露顺着泪痕蔓延,竟将黑雾腐蚀出个窟窿。黑雾里传来刺耳的尖叫,退进星核的裂痕里。
“这是……”苏寒愣住,“情感共鸣?”
“不。”苏婉摸着糖芽的头笑,“是‘诗魂反噬’。诺顿以为用机械程序能删除情感,却忘了——诗是活的,是孩子的糖兔、老人的酒、女人的眼泪,是所有被他们遗忘的‘无用之物’。”
星核的裂痕突然开始愈合。金露顺着裂痕流淌,在树顶凝成一行小字:“诗在,伤自愈;人在,劫云开。”
“看!”沈绣娘从人群后挤出来,手里举着块绣帕,“我刚用《春江花月夜》的诗境绣了朵云,正愁没地方放——这下正好补星核的窟窿!”
她抖开绣帕,金色的月光从帕子里倾泻而出,正好填满星核的裂痕。星核突然发出清越的鸣响,金纹如活物般游走到糖芽眉心,又顺着她的指尖回到诗魂之树。
整棵树的枝叶瞬间舒展,每片叶子都泛起金光。金露顺着叶脉流淌,在地面画出巨大的星图——这次,星图中央的“诗”字周围,多了“糖”“月”“寒”“棠”“守”“绣”六个小字,分别对应在场每个人的姓氏。
“这是……”林小满指着星图,“我们的名字?”
“是‘诗魂共生印’。”糖月的虚影从树中走出,这次她的模样不再虚幻,连发间的星核花都带着真实的香气,“每代守护诗魂的人,都会在星图里留下自己的印记。糖糖的糖兔、老陆的酒葫芦、沈绣娘的绣绷……这些‘无用之物’,才是诗魂真正的钥匙。”
“那诺顿呢?”苏寒握紧断剑,“他们的净化程序怎么办?”
“净化?”苏婉嗤笑一声,抬手召来片柳叶,“诺顿能删掉人类的诗词,能熔毁我们的兵器,却删不掉——”她将柳叶按在糖芽手心,“孩子眼里的星光;删不掉——”她指向沈绣娘的绣绷,“老人指尖的温度;删不掉——”她看向陆守墓人,“醉汉嘴里的酒话。”
“这些,才是诗魂的‘反净化程序’。”
星图突然开始旋转。金露汇聚成一道光柱,直冲天际。光柱里浮现出无数画面:蓝星的废品站里,苏寒为捡一本破书被管理员推搡;玄黄界的巷弄中,林小棠蹲在路边给流浪猫喂药,嘴里念叨着《本草纲目》;长安的醉仙楼里,老琴师弹着焦尾琴,琴弦上还留着《兰亭序》的残墨……
“原来……”诺拉的机器人“小诗”突然开口,机械音里带着哽咽,“诗不是书里的字,是活着的、会疼会笑的人。”
“小诗说得对。”苏寒摸了摸它的金属脑袋,“所以诺顿输了——他们能删掉文字,删不掉写文字的人;能熔毁兵器,熔毁不了铸兵器的心。”
星图的光柱突然炸开,化作漫天金雨。金雨里飘下无数星核碎片,每片碎片都刻着不同的诗句:“天生我材必有用”“留取丹心照汗青”“大珠小珠落玉盘”……
“这是……”林小棠从人群后走出来,眼睛不再闪着幽蓝,“诗魂的‘种子’?”
“对。”糖月的虚影融入金雨,“每片碎片都能在一个人心里生根。等它们长成树,玄黄界会变成——”
“诗的海洋。”苏寒替她说完。
晨雾散去,阳光透过金叶洒在众人身上。糖糖举着糖画兔子蹦跳,糖芽追着她跑,发梢沾着金露;陆守墓人靠在树边打盹,酒葫芦里的“诗火酿”还在冒泡;沈绣娘低头绣着新的诗境帕子,针脚里藏着《将进酒》的诗行;老琴师拨弄着焦尾琴,琴弦上跳着《百鸟朝凤》的曲谱……
而在更遥远的地方,蓝星的“天道管理局”监控屏突然爆成雪花。屏幕最后显示的画面,是苏寒举着诗魂剑,背后是漫天金叶和诗句组成的光墙。
“警告!”机械音刺耳作响,“检测到‘情感变量’指数突破临界值——建议启动‘终极净化’!”
但没人理会这声警告。
因为此刻的长安城里,有个扎羊角辫的小丫头正举着糖画兔子喊:“糖芽!你看!我的糖兔耳朵会发光!”
糖芽踮脚看过去。糖兔的耳朵尖,真的有金露在闪——和三百年前糖月坠星时,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