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卷起满地金黄的银杏叶时,忘忧正蹲在院角的梧桐树下,用树枝拨弄着什么。李玄冥摇着新折的蒲扇晃过来,瞥见泥土里半截生锈的剑穗。
“哟,小祖宗又翻出什么宝贝了?”他弯腰用扇尖挑起剑穗,“这不是当年你九幽爹爹的佩剑挂饰么?”
九幽从廊下走过,闻言脚步一顿:“三十年前就丢了,怎么在这?”
“定是这小子翻我藏酒窖时顺出来的!”李玄冥拎着剑穗晃到忘忧面前,“说,是不是偷喝我梨花白时,拿这个当抵押了?”
忘忧仰起沾着泥的小脸,眼睛亮得像星子:“玄冥叔公,我昨儿梦见个白胡子老头,他说这剑穗里藏着个秘密……”
“白胡子老头?”李玄冥与九幽对视一眼,突然正色道,“可是穿着黑袍,手里拿着判官笔?”
忘忧点头如捣蒜:“对!他还说,要我带句话给你——”小男孩学着老人的腔调拖长声音,“‘李玄冥,你藏了三百年,也该还债了’!”
九幽的剑“唰”地出鞘半寸:“陆判?”
李玄冥却突然大笑起来,一屁股坐在地上:“这老狐狸!果然还是他!”他从袖中摸出个油纸包,层层打开后露出半块玉珏,“师兄,你还记得当年封印妖王时,那玉珏裂成了三块么?”
九幽瞳孔微缩:“你手里这块,是第三块?”
“正是!”李玄冥将玉珏抛向空中,“当年我‘假死’前,把这块玉珏塞进了陆判的生死簿里。他如今找上门,定是发现玉珏有异动!”
话音未落,院门突然被一阵狂风吹开。一个黑袍身影飘然而入,手中判官笔轻轻点地:“李玄冥,你可知你惹下多大的祸事?”
“陆判大人亲临,”李玄冥笑嘻嘻地拱手,“可是来讨酒钱的?”
陆判冷哼一声:“三百年前,你与九幽用镇妖剑封印妖王时,将一缕妖魂封入了玉珏之中。如今玉珏重现人间,那缕妖魂已借忘忧之身苏醒!”
九幽握紧剑:“妖魂在忘忧体内?”
“非也。”陆判摇头,“妖魂未敢直接附身,却借忘忧之梦,在长安城布下了‘百鬼夜行’的阵法。今夜子时,阴气最盛之时,百鬼将破城而出!”
忘忧吓得小脸发白,李玄冥却一把将他抱起:“老陆,你既来了,想必已有破解之法?”
陆判从袖中取出一张泛黄的符纸:“此乃‘三才锁魂符’,需三人以血为引,方可封印妖魂。但……”他目光在三人身上扫过,“需一人以魂为祭,永世不得超生。”
院中突然陷入死寂。秋风卷着落叶,发出沙沙的声响。
“我来。”九幽第一个开口,剑尖已抵在掌心。
“不行!”李玄冥一把拽住他的手腕,“你是剑修,若失了魂魄,剑骨必碎!”
“那便我来。”忘忧小声说,小手却紧紧攥着李玄冥的衣襟。
“更不行!”李玄冥在他额头上弹了一记,“你个小屁孩,连剑都拿不稳,祭什么魂?”
陆判突然笑了:“李玄冥,你当真以为,这‘三才锁魂符’非得用活人的魂?”他从袖中摸出个布娃娃,“三十年前,你‘假死’时,不是藏了半缕魂在这娃娃里么?”
李玄冥脸色骤变:“你……你什么时候拿走的?”
“就在你偷喝我孟婆汤那次。”陆判晃了晃布娃娃,“这半缕魂,足够当祭品了。”
子时的钟声敲响时,三人站在长安城最高的城楼上。陆判将符纸贴在虚空中,口中念诀:“天为盖,地为庐,魂为锁,妖为囚!”
李玄冥咬破指尖,将血滴在符纸上。九幽与忘忧也依次滴血。符纸亮起金光,化作一道锁链,直冲云霄。
“成了!”陆判松了口气,“妖魂已被封印,百鬼阵法已破!”
李玄冥却突然踉跄了一下,脸色惨白:“老陆……你丫是不是动了我藏魂的布娃娃?”
陆判干咳一声:“咳……那布娃娃放太久,有点发霉,我就……就稍微用了点力……”
“你!”李玄冥指着他的鼻子,“你知不知道那是我留着转世用的?”
“转世?”陆判挑眉,“你转世前,不是把半缕魂藏进了九幽的剑里么?”
“那是半缕!”李玄冥悲愤欲绝,“还有半缕在这布娃娃里!现在好了,全被你毁了!”
九幽突然笑了:“玄冥,你当真以为,转世需要完整的魂?”
李玄冥愣住:“什么意思?”
九幽从怀中摸出个玉瓶,倒出一粒丹药:“这是陆判给我的‘还魂丹’,可聚散魂。你当年‘假死’时,我偷偷留了半粒。”
李玄冥瞪大眼睛:“你……你什么时候……”
“就在你偷喝我梨花白那次。”九幽将丹药塞进他嘴里,“张嘴。”
丹药入口即化,李玄冥只觉一股暖流涌遍全身。他低头看去,发现自己的身体正逐渐变得真实,不再透明。
“这……”他震惊地看向陆判,“你早就知道?”
陆判捋着胡子笑:“老夫若不知道,怎会让你‘假死’三十年?”
忘忧突然指着天空:“玄冥叔公!你看!”
三人抬头望去,只见夜空中亮起无数星子,组成一行字:“李玄冥,下辈子,记得还我酒钱。”
李玄冥破涕为笑:“这老狐狸!下辈子,我偏不还!”
九幽与忘忧也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