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暗影再临
追悼大厅里，空气凝固得如同铅块。肃穆的黑白两色主宰了一切视觉。低回的哀乐如同呜咽的溪流，在沉默的人群上空流淌。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白菊和泪水混合成的，一种名为悲恸的气息。
陈默站在人群的最前排。一身笔挺的黑色警服，肩章上的银色盾徽冰冷沉重。胸前的绷带被严整的制服遮掩，只有他自己能感受到每一次呼吸时，那新生的皮肉下传来的沉重钝痛，以及心脏位置，那枚微凉的星图烙印若有若无的悸动。他站得笔直，如同风雪中不倒的劲松，但那张被灯光映照得过分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眸，如同冰封的寒潭，倒映着前方巨大挽联下，周力那张定格在爽朗笑容里的遗像。
“周力同志，南方省公安厅刑侦总队重案支队支队长，一级警督警衔……在侦破特大文物盗掘案过程中，为掩护战友，保护国家重要文物线索……壮烈牺牲……”
省厅领导低沉而缓慢的悼词，每一个字都如同冰冷的凿子，狠狠楔入在场每一个人的心脏。陈默身后，是列队整齐、臂缠黑纱的警员方阵。小李拄着拐杖，站在第一排，年轻的脸上刻满了超越年龄的沉痛和坚毅，牙关紧咬，泪水无声地划过紧绷的下颌线。再后面，是周力生前的战友、同事、亲友。压抑的啜泣声如同细密的针，刺穿着凝重的空气。
陈默的目光缓缓扫过那灵柩。红得刺眼，像周力最后抛出的那颗手雷爆炸时的火焰。他能清晰地回忆起那灼热的气浪，那震耳欲聋的轰鸣，还有周力嘶吼着“走啊！”时，眼中燃烧到生命尽头的决绝火焰。
血债未偿。
凶物未灭。
归墟未闭。
胜跨越两千年的冰冷嘱托，如同烙印在灵魂深处的箴言，与眼前这浸透了战友鲜血的灵柩重叠。悲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却又在触及心口那枚星图烙印的刹那，被一股更加冰冷、更加沉凝的意志强行冻结、压缩，化为深不见底的寒冰与熔岩。
“……周力同志用生命诠释了人民警察的忠诚与担当！他的精神永存！他的事迹将激励我们……” 悼词进入尾声。
就在此时，陈默的目光越过肃穆的人群，落在了前排家属区。张岚穿着一身素净的黑色衣裙，安静地坐在那里。她的背脊挺得笔直，双手交叠放在膝上，脸上没有泪痕，只有一种被巨大悲痛洗礼过后、近乎透明的平静。然而，当她的目光与陈默冰冷的视线在空中短暂交汇的刹那——
嗡！
陈默心口那枚北斗九星烙印，尤其是那颗幽蓝的“死门”辅星，毫无征兆地剧烈灼烫了一下！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带着铁锈般血腥气息的冰冷意念，如同无形的丝线，瞬间从张岚的方向传递过来！
不是悲伤！不是哀怨！而是一种……被强行压抑的、如同淬毒匕首般的……刻骨杀意！这杀意极其隐晦，一闪而逝，瞬间被她脸上那层死寂的平静所覆盖，快得如同幻觉！若非“雄钥”之力与星图烙印的敏锐感知，陈默几乎要以为自己看错了！
周力的妻子？杀意？对象是谁？
陈默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体内的“雄钥”之力瞬间应激，如同被惊扰的猛兽，在经脉深处无声地低吼起来，死死锁定了张岚的方向！一种强烈的不安感瞬间攫住了他！
追悼仪式在沉重的哀乐和低泣声中结束。人群如同退潮般缓缓散去，留下空旷的大厅和无尽的悲伤。
“陈局，节哀。” “磐石”不知何时走到陈默身边，声音低沉。他递给陈默一个眼神，示意有情况。
陈默最后看了一眼周力的遗像和那具覆盖着党旗的灵柩，深深吸了一口气，将翻涌的情绪强行压下。他转身，随着“磐石”走向追悼厅旁边一间僻静的休息室。小李拄着拐杖，沉默而坚定地跟在他们身后。
休息室内，只有他们三人。“磐石”立刻打开随身携带的加密笔记本电脑，调出一份文件。
“陈局，您要求重点排查周处长生前经手过的所有未结旧案，尤其是涉及特殊物品或异常现象的。” “磐石”指着屏幕，“我们筛出了几份档案。其中一份……很特别。”
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份扫描的旧卷宗封面。标题是：《1998年南方省苍梧县“黑石岭”地质勘探队集体失踪案》。案件编号下方，经办人签名栏，赫然是周力年轻时的签名！
“黑石岭？” 陈默的目光瞬间锐利如刀！这个名字……与胜绝命书中提到的“龙脉交汇、地煞淤积之所”的描述，隐隐吻合！而且，就在苍梧古郡的范围内！
“对。” “磐石”点头，迅速调出案件内部资料，“98年7月，一支由省地质局和某矿业公司联合组成的七人勘探小队，进入苍梧县北部人迹罕至的黑石岭区域，进行稀有金属矿脉勘探。进入后第三天，与外界彻底失去联系。当地组织大规模搜救，一无所获。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只在疑似他们最后扎营的山坳附近，发现了一些散落的勘探装备和……几块质地异常、无法检测出具体成分的黑色碎石样本。案件最终以‘意外失踪，原因不明’结案归档。”
屏幕上出现了几张翻拍的老照片：散落在荒草中的地质锤、罗盘、断裂的绳索……以及几张特写的黑色碎石照片。那些石头表面光滑，呈现出一种非金非玉的哑光黑色，边缘异常锐利。
当陈默的目光触及那些黑色碎石照片的刹那！
嗡——！！！
他心口那枚星图烙印，尤其是那颗“死门”辅星，再次剧烈灼烫起来！一股远比之前清晰百倍、冰冷百倍、带着无尽死寂和空间扭曲感的恐怖气息，如同跨越时空的投影，瞬间从照片中冲击而来！这感觉……与他在“黑风涧”祭坛上空，面对那强行撕开的“归墟之眼”孔洞时感受到的气息，何其相似！只是更加微弱、更加……“陈旧”！
“这些石头……” 陈默的声音冰冷刺骨，“现在在哪？”
“在结案后，作为‘不明物品’被封存在省厅证物库的‘特殊物品’分区，编号St-。” “磐石”立刻回答，同时调出证物库的电子档案截图，“存放记录显示……三年前，周力处长曾以‘重启旧案线索复查’为由，申请调阅过这份证物！当时负责审批的……是前任分管刑侦的副厅长赵明远（已退休）。”
周力调阅过？三年前？陈默的心猛地一沉！一个模糊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入脑海！周力……他是不是早就察觉到了什么？他调查苍梧古墓，是不是与这桩旧案有关？与这些散发着“归墟”气息的黑色碎石有关？！
“立刻！去证物库！” 陈默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他必须亲眼看到那些石头！必须弄清楚周力当年到底发现了什么！
“是！” “磐石”没有丝毫犹豫。
然而，就在陈默转身准备离开休息室的瞬间！
嘀嘀嘀——！！！
他口袋里的加密通讯手机和“磐石”腰间的通讯器，同时发出了尖锐而急促的警报！是“深瞳”小组最高级别的紧急通讯请求！
“磐石”立刻接通：“‘磐石’收到！讲！”
通讯器那头传来技术员急促而带着震惊的声音：“报告！一分钟前！我们布控在境外几个SV组织已知资金流动节点的‘暗哨’程序，同时捕捉到一组高度加密、来源不明的异常信号！信号模式……与之前‘黑风涧’SV营地残留的通讯碎片特征高度吻合！但信号强度远超之前！破译难度极高！”
“信号内容？！” “磐石”厉声问道。
“只破译出几个断断续续的字段！重复发送！” 技术员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骇，“‘……坐标确认……星陨之地……钥匙……共鸣……重启……’！信号最后指向的……是一个经过多次跳转、但最终定位在……我国西南边境！猛龙江栎轹族自治州！福贡县！一个废弃多年的……高山气象站旧址！”
猛龙江！福贡县！又是猛龙江！距离莽龙江峡谷“黑风涧”直线距离不足一百公里！而且……星陨之地？钥匙共鸣？重启？！
陈默的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巨手狠狠攥住！识海中那副北斗九星方位图瞬间清晰浮现！那颗幽蓝的“死门”辅星疯狂闪烁！指向的方位……正与通讯中提到的坐标隐隐重合！
“钥匙”……是指被吸入“归墟之眼”的“凶钥”碎片？还是……指他自己和林薇？！共鸣？重启？！SV组织的残余势力……或者那个幕后的“眼睛”……又回来了！他们要在“星陨之地”……重启“苍梧之眼”计划？！
“陈局！” “磐石”看向陈默，眼神凝重如铁，“他们……又动了！”
陈默站在原地，冰冷的目光扫过屏幕上那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黑色碎石照片，扫过通讯器上显示的“福贡县废弃气象站”坐标，最后，仿佛穿透了墙壁，落在追悼厅外那个单薄而平静的黑色身影——张岚身上。
周力染血的最后笑容，张岚眼中那转瞬即逝的刻骨杀意，胜跨越千年的冰冷嘱托，星图烙印的灼烫，“归墟”气息的碎石，SV组织死灰复燃的信号……所有的线索碎片，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推动，正疯狂地汇聚、旋转，指向一个更加黑暗、更加危险的漩涡中心！
他缓缓抬起手，不是指向证物库，也不是指向西南边境。指尖轻轻拂过胸前警服下，那枚冰冷跳动的星图烙印。声音低沉，如同深渊裂口的寒风，在寂静的休息室内清晰地响起：
“备车。去省厅证物库。”
“通知‘深瞳’所有外勤单位，目标：怒江福贡县，废弃气象站。一级战备。我随后就到。”
“还有……” 他的目光锐利如刀，穿透了虚空，“查张岚。三年前，周力调阅‘黑石岭’证物前后，她所有的行程、接触人员、通讯记录！我要知道，周力到底给她……留下了什么！”
风暴，从未停歇。暗影，已至门前。而这一次，他不再是被动承受的伤者。他是身负星图烙印的持钥者，是承继了苍梧英魂的守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