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殿,她带重惠向他们辞别。
“因为长老的事我们不得不先回宫,接下来就交给你们了。”
鸢部他们一致点头。
幽明殿,她带着重惠先后进入。
戌长老面色平淡站在石阶上,一动不动像座雕像。
“蒙敦如今情况到底如何了?”幽然问道。
幽紫答道:“暴乱还没完全压下去,估计要一段时间。”
幽然掠过她,直接把同样的问题抛给重惠。
重惠的头埋得极低,镇定自若的表面下是早已慌乱的心神,他不卑不亢道:“蒙敦民众要求处以祸首死刑,还曾提到如果不是这个结果,他们将绝不会罢休。”
她心弦瞬间绷紧,左手无名指微不可察地颤了颤。
旁边的焚深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眼睛都瞪大了些许,之后转头看向虿魇,对方的脸色也不太好。
幽然冷笑,之后怒道:“他杀了数百人,都是有名有望的族长,牵扯到的人数近乎百万,蒙敦一半都得罪了,导致现在整个蒙敦都在暴动,是还嫌不够乱吗?”
戌长老仍旧不发一语。
“伊兹君,骨阙君,孤知道你们自己人手紧缺,可如今是紧急情况,你们中能否抽调一些人手前往镇压?”幽然道。
“恕小人直言,蒙敦暴动已久,漫地是硝烟,壕沟更是数不胜数,若是真要过去的话还请提前做好准备,他们现在已经杀红了眼,什么都不顾了。”重惠这时突然说了这么一嘴,无疑是给焚深和虿魇加压。
幽然不以为意,对下面两位魔君难得好声好气,像哄孩子一样劝道:“蒙敦不管怎么说都是我魔界不可分割出去的一块领土,如今有难了,还望诸君能够携手共克。”
焚深率先急了,道:“蒙敦大多都是些在天上飞来飞去的,我们地上的火可烧不到天上,是他们克我们,我们对他们是毫无办法。”
幽然不恼,接着看向虿魇。
“属下的情况与骨阙君相似,也没有足够的把握能镇压暴乱。”
虿魇说完,猜测到上面的人又要发怒,赶紧又说:“既然他们已经提出条件,不妨就顺照他们的意,如若暴乱还不停息,我等一定亲身赶赴蒙敦解决动乱。”
幽紫一直抿着唇,没有开口打算,反倒是焚深被惊掉下巴。
幽然看向一旁的戌长老,道:“长老以为如何?”
“就这样办。”
沉默在空气中蔓延,久之,上面再次传来不轻不重的声音。
“传令,三日之后,焰刑。”
潮湿的地牢中,唯有过道里的紫火还在静静燃烧,铁链悬挂在墙壁上,随着被绑的人身体晃动而发出一连串啷当声。
一个瘦长身影从浓墨般的黑暗走来,黄色光亮自瞳孔中散射而下,驱不散这里的昏暗。
听到动静的寅长老缓缓抬头,看清来人后并不出声。
“你这次犯的事太大了,我们保不住你。”
他苦笑了笑,道:“他们真要为了一群刁民把我推上死刑台?”
“我辅佐过神尊数万年!魔尊十数代!就为了一群忘恩负义的乱民要杀我?”
那人平静地看着他发泄,最后道:“蒙敦暴乱不止,其余地方皆会受此影响。神树年年不如年年,外逃的魔一直在增多,幽元宫的威望也在不断减弱,你这个时候弄这么一出,要是不以死谢罪实在难平众怒。”
“幽元宫的声望绝不能有损,你该明白。”他叹了口气,说:“要怪只能怪你自己,偏偏这个时候忍不住,你当时再忍忍,我们也再等等,一切都会好起来,你怎么就在这个时候出岔,唉。”
这句话让他如遭惊雷轰顶,寅长老听完,神情开始迷惘。
他把手高高举起,那双手的皮肤如同干枯的树皮,褶皱纵横交错,关节处凸显着,那上面的青筋在苍老的皮肤下若隐若现。
一行老泪顺着脸颊滑落,滴落在冰冷的地面上。
“神尊……老臣不能再继续为您效劳了,微臣对不住您……”
不死穴中,花草长到半人高了,草丛里不时会传来一些异常动静,像是有小动物在嬉闹。
紫色巨树下,任凭草叶如何剐蹭她的衣物,她始终紧闭双眼,沉浸其中。
良久,她把手从树干上抽回,眼里重新焕发神采,整个人也感觉轻盈了不少。
之后她来找幽然,对方正在整理他满架年代久远的书。
“你做的这些,对他们来说真的有用吗?”她对幽然开始认真发问,“神树枯竭是不争的事实,所谓重新分配不过是杯水车薪。”
明黄的光线倾洒,印在书皮上,他如往常一样安稳,听到这话慢慢收紧了脸,拍拍纸皮上的灰放了回去,严肃道:“你以为,他们现在紧缺的只是魔气吗?你的所得就这么肤浅,还是说你也觉得那一切合理,他们就应该永远是这样?”
随后,他把古书抽出一半,深褐色的书皮裸露在光线下,自言自语道:“高高供起的神泉也许掩埋了真正的希望,神明的指引出现在动荡过后,循着神启,向死而获新生,亦是又一个世道的轮回。”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她不屑哼声,不悦离去。
寝殿内,冷冽的寒风分外突兀,幔帐微微飘动,发出细微得几不可闻的声响,却在这死寂般的冷寂中被无限放大,更增添了几分冷清之感。
“殿下,尊上转交给您的信件。”
喜狐双手奉上,她接过打开一看,上面的笔墨不多,异常熟悉。
幽紫把信放回他手里,迫不及待就往外赶。
“你稍后回禀他,我即刻就出发蒙敦,重惠殿卫我也带走了。”
“是。”
溯城,周家。
家中上下一片忙碌。
家丁们穿梭往来,将一箱箱的行李从库房中搬出。
庖厨们正忙碌地准备着干粮和美味的点心。各种腌制的肉食、干果、糕点被精心包装,仔仔细细放入食盒中。
看到他们还将一个个瓷的布的小人偶也给装进行囊,李岁不由得脸颊发烫,道:“怎么这些也带上?原本就带的够多了,我们又不是要出去个一年半载不回来,现在把这些小玩意也带上属实多余。”
周致牵起她的手,温柔解释道:“外面的东西大多不干不净,也怕你吃不习惯。至于这些,路途遥远,难免会乏味,夫人若是觉得无趣了也可自己讨些乐趣,夫人喜欢,那便带上。”
听到这里的李岁心中泛起一股酸涩,抬眸凝望着他,道:“以前你也是这样做的吗?”
“想听以前?那到时候在车上我再跟夫人娓娓道来,可好?”周致道。
“嗯。”
而在马厩,周合正在挑选骏马。
这里的每一匹马都被精心梳洗得皮毛锃亮,马夫们正在调整马鞍的位置,又试着拉动缰绳,感受着它的力度和弹性。
“公子,您要选哪一匹?”马夫问道。
周合没看他,自顾自地拍着马背,语气有些随意,道:“又不让我先行,也不让我后去,跟着马车后面挑什么好马,随便拉一匹得了。”
“就它了。”
他选中了一匹体乌黑的马,马儿微微扬起头,打着响鼻,似乎在展示自己的威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