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破早受够了整天干些筑墙建房的活,干脆也附和她的话,请求见好就收,就地罢兵。
“这次对面领军的是伊兹君,我们和他们已经见过了。”毛刹突然说道。
焚深一惊,追问对面到底是何做派。
毛刹说虿魇他们并非来势汹汹,还说如果他们能立刻领军回宫,有长老殿庇护,尊上那边自然好说话,他也会替他们求情。
“这一切也不是我们本意,是殿下诓骗在先,我们才一路打到这里。”诡破心中的不满总算能光明正大发泄出来了,瞬间感觉浑身都畅快无比。
红焰也逐渐动摇,“尊上那边肯定早已是不满,要是再惹上长老殿,我们日后的处境只会更加艰难。”
慢慢地,他们都站在了同一边,青戟挠挠头表示为难。
“君尚,做决定吧。”角斛劝道。
“只要您发令,我们即刻撤兵,我们一直是您手下一呼即应的战将。”诡破道。
“不能再打下去了,君尚。”毛刹道。
“我虽然还没上过战场,但要是说真要打,我也不想打了。”魋乌也摆正了态度,认真道。
听着他们都在劝自己罢兵,那天幽紫对他说的话仿佛还在耳畔回响,搅得他心乱成麻。
“君尚,就此收手吧。”红焰道。
众将焦灼的视线全投在他身上,片刻过后,焚深摆了手,甩下一句容后再议,掀帐离营。
他们还想追上去,都被他阻止了。
“我再想想。”焚深说完这句独自离开。
其余魔将纵使再不满,也只能离开。
回到自己帐内的青戟来回踱步,又是叹气又是皱眉的,郁闷得很。
过了不久,青戟辗转反侧,想入睡却不能,这时突然来报狐主簿求见。
他心中有股预感,但说不清是怎样的感觉,整理好着装后便出去了。
对方两手空空站在帐外,见他走过来自己就先一步迎了上去。
“狐主簿有——”
“不知可否移步帐内说话?”主簿迫不及待打断他的话。
青戟刚开始正要爽快答应,随后愣了那么一下,看看他,又看看左右看守,犹豫了。
主簿看出他的顾虑,毫不犹豫给他跪下了。
“卑职确实有要事。”
“狐主簿快快请起!”青戟见状赶紧将他扶起,扶进了帐。
他绿幽幽的竖瞳迅速扫过里面的陈设,最后目光死死锁定在青戟身上。
“军中可是要有变故发生?”主簿的语气不像是寻求问题的答案,反倒像已知答案来向他寻求一个肯定。
青戟又挠上了头,表示为难,不肯如实相告。
“红焰将军他们都回来了,连魋乌诡破二位将军也在,这其中必定是有大事要发生。”主簿追问道:“骨阙君有撤兵的打算了?”
事实被戳穿,他也不好再瞒,只能把刚才众将谈论的结果告诉他,虽然焚深没有做出回应,但目前他们几位将军一致赞成此时撤兵,焚深最后的选择也肯定是向着他们,只不过现在还是时间问题。
主簿看出他的摇摆不定,当即跪下请求道:“还望将军出面,救我魔族!”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快起来,先起来。”青戟好不容易又把他扶起了,可对方还是一副死心不改的倔样,让他着实难做。
青戟纠结道:“我是君尚座下一员,他们也都是我多年好友,狐主簿你这样让我也难办。”
主簿恳切道:“卑职自然明白,您视骨阙君为引路石,投荫树,殿下于我,又何尝不比了?”
青戟皱眉的次数越来越频繁了,为难道:“我知道狐主簿你同殿下交好,殿下对你也不一般。既然如此,你就更应该明白我不可能做出背离他们的事情出来。”
“再说,我又能帮到你什么?”
主簿眼里突然发亮,道:“将军能帮大忙,这个忙也只有将军能帮,只有将军你能做成。”
青戟半信半疑道:“那,你说说看。”
主簿道:“只要将军能把殿下追回来,一切都还有转机。”
青戟听完满是不敢相信,好意提醒:“距殿下离营已经多日,那么多难民营,现在都不知道到哪儿了,就算是知道,等赶过去时间也肯定不够。”
主簿又给他出谋:“还有办法。骨阙君不是有荒奇虎吗?将军又是骨阙君身边最亲近的腐墟大将,您骑上它,一定能追上!”
“那是君尚的坐骑,是君尚最疼惜的魔兽!”青戟刚想大声训斥但又怕外面听见,只能压下语调,内心的惶恐使得胸口处的起伏愈加强烈。
“殿下身上承载着人间万千同族的希望,殿下不能垮,你们不能撤兵!”
主簿跪下不停磕头,可对方这次是狠了心,不再理会。
“你走吧,我帮不了你。”青戟背过身,沉重道。
对方上前走了两步,纵使他听见对面动静,依旧不动如山,表现得分外坚毅。
忽然,只闻一声利剑出鞘,原本架在剑架上的佩剑被他果断取下,青戟心中感觉不妙,回身再看时,对方腿一软,剑锋稳稳当当架在了脖子上。
“狐主簿!”青戟大声制止。
“将军如果还是不愿帮这个忙,来日有负殿下,卑职今日便以死谢殿下的罪!”他同样不做退步。
“有话好好说,别动手!”青戟被吓破了胆,不知所措,也不敢上去夺剑,生怕他不小心真的就自裁了。
面对他始终如一的做派,还是败下阵来。
“我答应你。”
闻言,主簿毫不犹豫从地上起来,将剑归还。
两人偷摸着来到荒奇虎兽栏外,周围就是士兵在把守。
主簿从袖里取出一绺用丝线扎好的卷发,交给他。
“一切就靠将军的了。”
青戟怀着万般复杂的心情接下它,转身来到兽栏前。
几个小兵本来还在警惕,一看是青戟纷纷放下心。
“将军。”
“不知将军深夜来此,是有什么事要吩咐小的们吗?”
青戟佯装一副轻松自在的轻快样,慢悠悠朝荒奇兽走去。
“也没什么,就是想找荒奇玩玩了。”青戟道。
几个小兵面面相觑,道:“这大晚上的,荒奇虎也要休息了,待明日将军获得了君尚许可再来吧。”
“我已经得到君尚许可了。”青戟道。
“请将军出示令牌。”对面道。
他扭过头,“君尚不就在你们后面吗?”
几个小兵刚转身,就莫名倒下了。
收拾完他们的青戟趁夜色把栅栏打开,又把主簿之前给的一小缕头发喂给荒奇虎。
“走荒奇,我们去找殿下。”他揉揉它毛茸茸的头,凑在它耳边说道。
眨眼的功夫他们就没影儿了,触不可及的旋风也转瞬即逝。
亲眼见证这一切的主簿匆匆离开。
他找来神起洞洞主,没有明说军中严峻的形势,而是晓以利弊,威逼利诱。
“眼下情形万分紧急,之前殿下不顾议论将你们收归麾下,如今到你们报答殿下的时候了。”他观察完四周,压低了声音道:“你们今晚要做的就是勿让骨阙君出营帐,不论外面发生了什么,都不能让他出来。”
洞主表面上风轻云淡,爽快应下。
“上一个于殿下有恩的魔修,这时候已经坐上四魔君之一蒙敦君的位置了,你们速做决定,殿下是绝不会亏待有功之人。”主簿交代完,甩甩手让他过去了。
这边幽紫挥灭了紫火,正准备躺下,士兵匆匆来报。
“青戟将军求见,他还带了荒奇虎。”
荒奇虎?那不是焚深的坐骑吗?大半夜的青戟怎么来了?
她心中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传他进来。”
帐帘被掀开,一张焦急的熟悉面孔出现在她眼前。
“君尚正同众将商议撤兵一事,还请殿下即刻回营!”
他尽管说得上气不接下气,却始终不敢抬头。
“撤兵?!”她的两只眼睛瞬间圆睁。
幽紫大袖一挥,帐内瞬间燃起了数盏幽幽紫火,带来的并不是明亮,反而是营造了异常惊悚的氛围。
“我刚寻到前任宫中史官,连下五处难民营,才把他们安顿,他们倒在后方商议撤兵!”
她抓起面前新制的竹简想要扔下,想了想还是砸在案上,青戟听见声响吓得不敢说话。
等稍稍恢复了理智,她又问是谁让他来的。
“回殿下,是狐主簿……”
她压着满心怒火从他身边走过,最后又突然停了。
“任何一个逃兵,我都不会放过。这里就先交给你了,替我把后面事情办好,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怠慢,再有,没我的命令不得回大营,记住了,是我的命令。”
她召出紫洞,一把抓起他身后荒奇虎的缰绳,拖着它跨过紫洞。
这边心中烦乱的焚深正愁,突然感知到身后有人在悄悄靠近。
“见过骨阙君。”神起洞主带着两个弟子走上前。
焚深本就心情差,见到是他们就更加烦躁了,转身就要离开。
“骨阙君能否借步说话,小人有要事要禀告。”洞主追上道。
“你们能有什么要事,识相点就别碍我的眼。”一想到回去后要跟重惠共事,忍受着区区一个魔修踩在自己头顶上的感觉,焚深想想就烦,半句也不想听他多说。
见他走了,神起洞洞主身后的人便问接下来怎么办。
洞主的脸色变得更青了,那双旁人猜不出年龄的眼睛死死盯着一个方向。
焚深想摆脱他们,于是回到休息的营帐。
在就要入帐的时候,神起洞洞主又叫住了他。
这次焚深是彻底不耐了,回头冲他不客气道:“别以为殿下收容了你们,我就要礼让你们三分,在我眼里,你们还什么都不是。”
对方勾起嘴角,慢慢向他靠近,焚深皱着眉跟他保持了距离。
洞主笑笑,而后换了一副阴骘眼色。
“骨阙君不好奇如今的蒙敦君到底是何来历吗?”